秋后,玉米秸秆被撅头砍去,只留下矮矮的干茬和凌乱的碎叶,遍地翠绿转为一片土黄。
露水淋漓后,秋霜悄然而降。偌大的田野空旷萧条,地里再也没有站得高高的庄稼。黄瓜、豆角等蔬菜畏惧秋霜的威力,早已弃了藤架,只有匍匐在地的地瓜、萝卜等贴着地皮的作物还冒着销金铄骨的秋风坚守着阵地。
它们将果实藏在大地的深处,只留下蔫枯的叶儿与秋风周旋。只等着稍稍得空喘息的农人,在攒足了粮食和力气后将它们从泥土中挖出。
这类根茎作物乖巧听话,从不在酷暑吵闹着不给浇水就罢工,从不在意农人没有将其排在前几位而独自腐烂或冻坏。所以,在田间零碎地块或房山屋后、坡上井边总能看见它们被农人随意栽种的身影。
这类作物中,我最稀罕的是红萝卜,也就是书面语中所说的胡萝卜。它可以生吃,这是最吸引我的地方。在瓜果稀有的年代,它那甜滋滋的清脆口感和随处可寻的身影是我留存在心底最大的安慰。
油绿水灵的绿缨在天空下随风摇摆,恣意潇洒,堪比世界上最美的观赏植物。顺着纤细稠密的茎杆儿似乎可以看见湿润泥土下它那红嫩多汁的果实。
上下学的时候,口渴了或饿了,一转身踏入田地里。弯腰,双手握住它靠近泥土的部分,微微用力,缓缓将其拔出。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心急,使大了劲儿,那可是要摔个屁股墩的。
带着泥土的红萝卜有一股别样的清新味道,用袖子擦拭一番,凑到嘴边,“嘎嘣”咬上一口,甘甜中带着爽脆。
除了生吃,红萝卜还有更长久的吃法,那就是腌着吃。我母亲显然比我更热衷于它的这一特点。因为,腌红萝卜是一道典型的农家菜,可以在农忙的时候解决母亲没有时间做饭的问题,极大的节约了她的精力。
农家腌红萝卜质朴无华,除了盐,不放其余的调料。用具也简单易得,就是家家都存有几个的大肚子坛子。腌制过程更是简单粗暴,将红萝卜摘去缨子,泡在清水中,除去污泥杂根,整齐的码在坛子中;撒盐,封坛口,等待红萝卜由脆生生变得蔫蔫的,兑上凉水;将坛子封好,隔断生水进入,放在通风阴凉处。
如此静置半月就可入味,可以拿出来食用了。
早晨起来,急着去地里干活,只需从坛中捞出两根红萝卜,用清水冲干净萝卜外面的盐分。用菜刀切成细丝儿,调入香葱、香油,便可配着馒头饱餐一顿了。
现在生活好了,地里的红萝卜再也勾引不起孩子们的口水了。街上卖的红萝卜也都清洗的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泥土的气息。有的为了延长保质期或让红萝卜更水灵一些,用一些特殊的保鲜手段,再不能放心吃了。
好在前几天,老家来人了,带来了一大袋子自家种的红萝卜,就放在阳台上。今天心血来潮,学着母亲的样子腌了一坛。
现在,就盼着时间过得快点,早点吃到那久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