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狗记

   已近黎明,天色昏暗,街边两排路灯忽明忽暗的闪着,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穿橙黄色制服的环卫工人将路边的落叶和垃圾塞进垃圾车,张海明伏在大红摩托上,寒风将他的军大衣掀起,海明捂紧大衣,捋了捋被风吹乱的毛领子,又加快了速度,摩托车发动的噪音划破了黎明前宁静的街道。

   推开小院的铁门,拴在墙边的狗发疯似的扑上来又被绳索束住,海明将摩托推进院子靠着墙停住,不理会狗吠,径直走进屋子。

   屋里的灯还开着,淡黄色的灯光将房间照亮,墙角的小铁炉里火烧的很旺,墙壁上被烟熏出一片黑斑,电视机里放着肥皂剧,屋子中央麻将桌上围坐着四人,手中的牌与桌子撞到嘎嘎响,张海明从怀里掏出几张皱着的钞票放在桌角“这是这个月的,还少点,过两天给。”桌边略带婴儿肥的中年女人头也不抬将钱收入抽屉,皱皱眉“能住就住,不能住就搬,每个月欠点算怎么回事,碰了。”张海明转身走出房间,掀门帘时和赵燕擦了下肩,海明对着赵燕点了下头,赵燕斜了眼海明,带笑的脸顿时冷下来,走进屋里使劲将门关住,“妈,他怎么还在啊?”燕子边说边走进里屋。

   海明走到院子南边一间平房,推开门,将大衣挂到墙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唱片塞进VCD肚子里,狭小的空间顿时被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声充满,海明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看着床上有些凌乱的床铺,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房门被推开,李萍走进来,身上披着单薄的线衫,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踢踏着步子回到床上,“你去哪了?”张海明低着头,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沉声问道,李萍翻了个身背对着张海明,声音有些不耐烦“厕所。”张海明呆坐了一会儿,房间里默然无言,只有音乐还在响着。张海明起身关掉音乐,走到床前将外衣除掉躺上床,李萍将身子挪了挪与张海明拉出一段距离。

   一片空地上堆满了钢筋和沙子石头,带着安全帽的工人一车一车将沙子推到不远处的大楼下,空气中充斥着大型机器运作时的躁声,张海明扶着铁凿,半蹲在地上,一旁站着的工人挥动着铁锤砸在铁凿上,张海明擦了擦额角的汗,重新扶起铁凿,工人又是一锤砸下,随着一声惨叫,张海明捂住左手滚到地上,蜷缩着身子。

    推开小院大门,海明径直走进去,墙边栓着的黄狗依旧大声吠着,正对院门的厨房里燕子探头看了看,见是海明,便将窗户关上,随手扔出一袋垃圾,海明低下头准备进屋,“海明回来了,这手怎么了?”赵强也从厨房出来,见了海明打了声招呼,随手掏出一支烟递过去,“没事。”张海明挤出一丝笑容伸手准备接烟,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赵强收回拿烟的手接起电话走开,张海明伸出一半的手也慢慢收回来,看了看赵强的背影低头推开房门。

   张海明坐在椅子上,VCD放着迈克尔杰克逊的《Bille Jean》,缠着纱布的手有节奏的打着节拍,转头看看竖在一旁的吉他,伸出手摸了摸,房门被推开,李萍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进来,皱着眉头斜了眼海明,绕着他将盆子放在炉边,站直身子将手放在炉子上烤,“你没事别老在我眼前晃行吗?看着心烦。”海明将吉他放下,看了眼李萍:“那我去哪?”

“爱哪儿哪儿,把歌关了,烦不烦呀,天天听,听,听,你看人家赵强,又是买手机又是买电视,看你,天天就守着个VCD,一点志气都没有。”

   张海明瞪了眼李萍,刚准备还嘴,李萍绕开他走出房间,海明站起身看着墙上贴着杰克逊的海报出神,关掉音乐,默然无声。

   风沙夹杂着落叶扫过公园,长椅边的垃圾桶涨破了肚子,垃圾散落在地上,海明坐在长椅上,捂紧大衣,缠着绷带的手在报纸求职栏滑过,忽的一条消息闯进眼帘“歌坛巨星迈克尔·杰克逊于前日在美国病逝。”海明捧着报纸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夜已经深了,海明推开小院门,黄狗又扑上来,一阵犬吠,海明瞪着黄狗,一步一步走近它,双目瞪的睁圆,狗吠声渐渐降低,黄狗喘息几声将头缩回狗窝不敢再探出头,海明用脚踢了踢狗窝,转身走进房间,迎上刚出门的赵强,“海明回来了,那啥,我刚给嫂子放了点东西,我先走了啊。”海明看着赵强一言不发,走进房门。

   桌上放着几盒糕点和一张申请表,李萍嗑着瓜子,看着电视,张海明捅了捅炉子,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冷声道“谁的?”李萍头也不转:“刚才强哥来了下,放了点东西,还帮你介绍了工作,明天面试。”说着将申请表往前推了推,“以后他的东西不准要。”海明说道,李萍又准备说话,张海明拿起盒子重重摔倒地上,吼道“我说不准要,听见了吗!”李萍抬头看见张海明瞪圆的双眼泛着血丝,放下手中的瓜子欲言又止,嘟囔着爬到床上去,张海明坐到椅子上把盒子踢开,拿起申请表木讷的看着。

   人才市场人群熙熙攘攘,海明在人流中挤来挤去,终于在一个窗口前停下,将申请表递给窗口里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男人扶了扶眼镜,瞥了眼海明,头也不抬将申请表递出去,海明接回申请表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被挤到一边,看着人群,海明将申请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推开院门走进去,黄狗嗅了嗅灰溜溜跑回狗窝,海明大步走向小屋,推开门,张海明愣在原地,赵强光着上身与李萍滚在床上,海明怔怔的看着两人,赵强慌忙起身:“那啥,海明兄弟回来了,我先走了。”张海明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赵强,忽的拿起竖在一旁的吉他砸向赵强。

   屋里地板上淌着几滩血渍,桌子,椅子胡乱倒在地上,张海明把砸的破烂的吉他放在一旁,用沾满血的手点上一支烟,脱去被血弄脏的外衣,打开VCD放上迈克尔杰克逊的唱片,房间里充满歌声是《Dangerous》.

   “啊!”赵燕的声音在外响起,张海明拿起残破的吉他拖在地上向赵燕走去。略带婴儿肥的中年女人横躺在一旁,赵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海明挥动吉他一下有一下的砸在她头上,黄狗在一旁狂吠着,张海明放下吉他走向黄狗,用栓狗的铁链将黄狗脖颈一圈圈勒住,黄狗在不断挣扎,终挣不脱海明的双臂,房间里歌声还在响着,张海明回到房间将椅子扶起,坐下又燃起一支烟,跟着音乐轻声哼唱起来。许久,警笛声划破小院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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