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大学同学新婚伉俪,邀我们这帮见证了俩人六年爱情长跑的同班同学聚会吃饭。十几人围在一起,本不十分稔熟的唏嘘笑说毕业三年来竟然就见了这一面,往来频繁的自然就报备短期内的工作生活和感情。
如果时间能够倒带回四五年前的大学时光,在场的本应是三对情侣。只是此境,一对幸运儿修成了正果,其他两对却劳燕分飞,甚至对方的无名指已戴上银戒;在饭后的自由交谈环节,他与她、他与她,始终没有相互问候交谈一句——起码在我的观察范围之内。
发现自己在边吃饭边偷偷观察那两对旧情侣的反应时,我就突然意识到,对于“遇见昔日情人怎么办”这个问题,我迄今没有一个成熟得体的解决方案。
与前男友彻底分手后,我退出了高中的班群(我们是高中同学)、注销了校内网的账号(那时还不叫“人人网”呢,这个名称的更迭为模糊一片的失恋记忆提供了时间索引),拒绝出现在老班长组织的BBQ聚会上。刚分开的有一阵子,我每天上下班都要在客村站坐一段长长的换乘电梯,就经常有一阵臆想:假若我和他在上下交错的换乘电梯上打照面,各自会是什么表情跟反应?这个问题跟那段时期严重的自我怀疑合力,搅扭着我的大脑神经。后来,换工作、换通勤线路、有了新男友,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场景才渐渐消褪。况且,这个城市该有多么巨大?两年多来,我从未在地铁站或购物商场之类的公共场所与他不期而遇。城市里,面目模糊的拥挤人潮构筑了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如果没有一丝丝牵引,匆匆赶路的路人甲乙丙丁真的不愿意把视线停留在你脸上超过3秒钟。
而如今大家就坐在一起,围成一桌,中间隔着两三年互无往来的时光、或清晰或模糊的往事。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美化了香气氤氲的菜品——那一定比大学时代你们常去的校门口大排档高级罢;步入社会三年,每个人的外交辞令也随之成熟,甚至夹杂了并不需要在“同学”这层关系中出现的生份。有人懊恼匆忙间没给伉俪备一份礼物,当上公差的同学说“没给大家安排什么好的招待多担待”,我呢?我当然希望自己看起来是自信满满、游刃有余。只是不确定,如果万一真的去了高中聚会,这副社交面具会不会溃不成军(但我又确实很想见见高中的同学,听大家的update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以示成熟,我想应该有风度地寒暄几句,总不能一开口就问“你过得好不好”——指向模糊,太暧昧,太像旧情难忘的台词了。也许封闭型的问候更加适宜,比如“你还在原来哪家公司上班吗”,或者“某某的婚礼你有去吗”,尽量把话题扯到别人的轶闻八卦,这一小番谈话也不致太无趣。最重要的是,你们总算拥有像平常同学那样落落大方的对话了。一个微笑,让那些隔空的冷漠、纠结和钝钝的痛感(如果它还存在的话),让它们化作粉尘消散。宛如小时候动画片里挥动仙女棒的神奇瞬间,神明在头顶上祝福你俩从此展开各自的远大前程。
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回归“同学”这一世界上最人畜无害、稀松自由的关系。选定终生伴侣就像自酿葡萄酒,没有一套严密可供遵循的流程工序,人和也要靠天时地利。幸运儿能将时间化作了酿造爱情美酒的黄金酵素,如果你不小心搞出来一缸发霉的烂葡萄,That’s all right ,没有关系,耐心擦掉霉菌重来一次,并且期待下一缸酒能够酿制成功。干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