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洋眼泪汪汪,又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接过烟,点着狠狠地吸了起来。
这是个废弃了的仓库,里面堆着些一二十年前就淘汰了的机器和配件,灯罩,大瓦数的白炽灯泡,还有一堆镀了铜的铁板以及一些乱七八糟叫不上名字的杂物、废纸、过期的罐头。
仓库的面积大概有三百多平方,在一个僻静的街道旁边,围墙上竖着些松松垮垮的铁丝网,只要拿棍子把带刺的铁丝支楞起来,就可以轻松的钻过去。
围墙外面是一道绿化带,长着着高高的白杨树,树沟里积着厚厚的树叶,柏油路上每隔着三十多米有一盏不那么亮的路灯,透过密密的枝条以后,就剩不下多少光线了,到了晚上,围墙这里其实是一片漆黑。
我和张志洋翻进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探险。至于有什么险可探,我俩事先谁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单纯地被偏僻街道旁废弃的仓库吸引,也的确是假期无聊。说干就干,晚上,我们带了两只手电筒,就这样去了。
到了围墙下,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多,很巧的是,距离仓库最近的那盏路灯,坏了,亮几秒钟再闪烁几秒钟又灭一会,反反复复这样循环着。
围墙不算太高,助跑几步到了墙下面,用脚一蹬就够得着墙头,我们没有费什么劲就到了墙里面。
这里其实是一个更大的院子,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坪这里一簇那里一簇摇曳着些野草,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空木箱子,三三两两随意堆着。
仓库的正门挂着一把大大的将军锁,我们只有两把手电,对这种大锁一点办法也没有。仓库的房檐底下有小小的窗户,上面拦着一根根细细的铁棍,前前后后总共有七个大小相同的窗口,靠东边的一个窗口的铁棍竟然缺了几根,我们估计了一下,完全可以从这里钻进去。
又是助跑,蹬一下墙,一把抓住铁栏杆,另一只手再抓住一根栏杆,双臂用上力量,腿再蹬着墙靠近了窗台,一条腿跨进栏杆里,低下头身体也跟着进来,另一条腿一收,双手抓着栏杆,轻轻一跳就进了仓库。
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和黄油的味道扑鼻而来,我用手遮着手电,从指缝里射出一条细细的光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可是外面的同伴怎么没了动静?
我压低着声音:张志洋?志洋?
声音不大,但在漆黑的仓库里还是响起刷刷的回音。
没有人回应,这家伙,撒尿去了?
又过了一两分钟,外面还是静悄悄的,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小小的窗口洒进来一点点光亮,高高低低的机器设备、大小不一的木头箱子,随随便便的在仓库里放着。
左近正好有一个半人来高的木箱,我试着推了推,竟然是又个空箱子,我慢慢地把它推到了窗口下面,自己站了上去。
有了这个木箱,手一伸就够着了栏杆,我又用力把自己拽到了窗口,向外望去。
没人?!…
志洋!志洋!
背后的仓库又响起暗哑的回音。
我压着嗓子又叫了两声,我草,开玩笑也不挑个时间,这阵子抽什么疯啊
我突然觉得有些扫兴,反正也算是进来了,基本完成了探险的任务,出去看到这孙子,一定不给他好脸色看。
我使了把劲,又重新翻了出来,跳回到外面的水泥地坪上。
月光在水泥地坪上照出一片灰色,亮堂堂的月色反而更增加了荒凉的味道,看不到张志洋在哪里,我有一点心慌,攥着手电绕到靠围墙的那面,竟然也没有。
我心里暗暗地骂,狗日的东西,尼玛还玩捉迷藏吗,这大半夜的,有了病吧,鬼附身了吧?
我突然心里一凉,不由得头发丝竖了起来,明明没有风声,我却觉得一阵凉意像被什么带了起来似的,像扫描一样从左到右掠过我的身体。
“糟了,这不对劲,这里有问题”我像被速冻了一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有任何细微的声音干扰了听觉、视觉或者触觉。
我几乎能听见电流经过外面路灯时的滋啦声,这功夫我清晰的看到:当我跳进仓库的瞬间,张志洋先是张大了嘴巴,愣怔了片刻,就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沿着原路翻过围墙,头也不回的在墙外柏油马路上狂奔。
不对劲,我算是知道了他的去向,顿时觉得兴味索然,只能也翻墙回去。
在我钻过铁丝网,正准备往下跳时,余光扫过了仓库的一扇窗口: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白色的脸闪了一下不见了。
我手一松,一屁股坐在厚厚的落叶里,又像一根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沿着马路狂奔。
我一边跑一边想,志洋这小子是看到那张脸才跑的,吓傻了,都忘了叫我。
这一路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到了有车辆来往的更热闹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身上脸上的汗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张志洋却在前面的便利店门口蹲着,我也没有叫他,径直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他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又是满脸的胆怯和疑惑的看着我,我盘着腿坐在他面前:志洋,你看见了个啥?跑那么快,魂丢了没有?
一听到我说“魂”,志洋简直要把自己缩成一个团,顿时显得更加萎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