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穿着一袭白裙子配着格子毛衣,乌黑的长发,架着一副细边眼镜,裙摆露出的白皙的脚踝,是无数直男作家笔下最脸谱化的家教森严的知识分子女主形象。
即使那裙子并不是很合身,也并不妨碍她高挑瘦削的身材吸引众人的目光。
所以当她出现在破旧的小酒吧时,老板娘甚至发出了轻轻的嘘声。女孩怯怯地打量着酒吧的一切,吧台上烂醉如泥的酒鬼,手腕上却戴着价格不菲的手表,架子上落灰的酒瓶,长着奇形怪状的大肚子,门口挂着的脱了色的藏风挂坠,还斜斜地夹着一支圆珠笔,门上写着歪歪扭扭的数字611,似乎是这家酒吧的名字。
还有……站在吧台后拿着一根脏兮兮的毛巾擦着脏兮兮的大肚酒杯的老板娘——似乎就她看起来最正常。老板娘看起来不过三十,画着夸张的烟熏妆,叼着的烟屁看就要烧到了嘴角。
酒吧里放着刺耳的重金属音乐,鼓点一下一下震得人心口发闷。
你说了啥?我听不太清!大声点儿!
老板娘努力用看正常人的眼神看着她,但似乎烟熏妆让她事与愿违。她总觉得女孩和这个脏兮兮的世界格格不入,那小手拧着白裙子的一角,指节都微微发白。
女孩咬着下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颤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在心里徘徊了很多次的话。
我,我有了阿生的孩子!
老板娘笑得不行,小姑娘怯生生的,眼神清澈又迷茫,答不上来孩子是几个月大,答不上来自己和阿生什么时候睡的,也答不上来上一次和阿生见过面是什么时候,被问及细节问题,话还没出口,脸先涨红了一圈,倒和她那暗红格子的毛衣差不多一个色了。女孩梗着脖子只一口咬定了自己就是怀了阿生的孩子,也不肯回自己家。于是老板娘干脆以照顾孕妇的名义,让人给她在工作间收拾出一个休息的空间。
他估计过会就回来了,你等等吧。
女孩很乖巧地在工作间里坐着,地方不大,有张铁丝床,她就窝在上面,数着墙上的酒渍和斑驳开裂的纹路,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阿生笑起来有很深的酒窝。阿生的手指很长很秀气。阿生的眼睛很亮。阿生的睫毛很长。
其实她对阿生的印象,已经模糊到失去了具象,她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忽然挤进她的记忆,让她失魂落魄一般顺着本能去寻找,不知道找到以后要怎么办,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叫阿生,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一面。她只知道阿生一直都在她心里,她低头去看,他就抬头看自己,露出大大的笑脸。
她不知道阿生什么时候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迷蒙中有人轻轻打开了门,铁丝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的声音,但被人故意无视掉了。
陌生的温暖从四周包裹而来,女孩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阿生,我有你的孩子了喔。
阿生在她背后没忍住笑出声来,气息喷在她后颈,暖暖的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阿生搂着她,宽大的胸膛带着男孩子的气息,心跳顺着衣料传递过来,有力又陌生。
那,阿生啊,你打算什么时候生下他呢?
不知道呀,今天好不好?
女孩在阿生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她头发很长,抚着阿生的脸,有清香在鼻息间纠缠,阿生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也曾这样抚摸着一个女孩的脑袋说,阿生啊。那时候女孩的脑袋脸颊都冰凉彻骨,他却不愿意停下来,他贪婪地汲取那点清凉,但它也很快被自己的火热包裹侵蚀。
女孩的皮肤很白,靠着枕头,眉眼低垂,阿生撑起身子,俯下头在她眼角亲了一口,吻从眼角到脸颊,到脖颈,到发梢,到阿生的手腕。
阿生啊。
阿生蜷缩起身子,将细边眼镜握在手心里。
阿生发出了响亮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