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想吃个薯条,心心念念地等油炸热,把冰冻的土豆条一鼓作气地放进锅里,看着它们嗞啦嗞啦撒开欢地翻滚。出锅,然而发现没有番茄酱。于是原本被温暖的食欲顿时死于胃中。
果然,生活是可以积蓄已久的糟糕的。
在炸薯条的前一个小时,我的第N次面试失败。半个小时前,亲爱的母上大人夺命连环call被我自动屏蔽。他们期许的安稳的工作、说得过去的薪水、不好不坏的阶层,我都不想要。
想要些什么?小时候能轻而易举地吧啦吧啦说好多……想要橱窗里最好看的毛绒玩具,想要吃不完的棒棒糖和薯片,想要长大以后带爸爸妈妈一起环游世界……
可如今,想要些什么?
不想让母上大人和父上大人失望,
但也不想让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
年前,和闺蜜阿邵七凑八凑在街角租了个店铺,准备热热闹闹大干一场。为了省开支,装修刷墙都是自己来,跑遍了大街小巷的跳蚤市场,货比四五六家,只为便宜。那时候我两累的跟狗一样,但都有自己是亿万富翁般的土豪气。
“咱们可是有店的人,慌什么。”
“上大学那会那么多人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我们两给办成了。”
咖啡店开业前的一天,我和阿邵在店里打地铺畅聊了整整一夜。聊着大学吵着闹着要创业的倒八四处碰壁,赔了十几万,只好找个本分工作。聊着发誓不考公务员的小优如今也成为了浩浩荡荡的国考大军,感受人生第二次高考。聊着财大气粗的洪少爷宣称不拿家里一针一线,摇身一变是洪氏XX某某公司的副总裁……
原来曾经口口声声的想要和不想要都可以轻易地被推翻。
“再难我们也要撑下去。”
“好”
店铺只有我们两个人,夜里很静,我们的回声一如我们的梦想,在店铺的墙上四处碰撞。
我们盖着毯子就这样笑了一夜。
当时的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口中的再难,究竟有多难。
开业那天,咖啡店里聚满了大学同学。人模狗样的倒八西装笔挺,小优的眼睛镜片厚度又加深了,洪少爷开着凯迪拉克送来很厚的红包……咖啡倒没尝几口,啤酒一瓶接着一瓶。
“什么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都是放屁……嗝”
“为我们被现实逼到流产的理想干杯”
“阿邵,祝你们店生意越来越好,数钱数到手软”
开业第一天,醉倒了一片。我早上起来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一个个。原来很多东西还是不会变,比如这一大票人的睡相还是这么地上不了台面。
咖啡店一开始红红火火赚了不少,之后靠着我和阿邵的小学中学高中大学同学又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三个月,收支差不多平衡,还小赚了一笔。但熟客毕竟不是回头客,咖啡馆逐渐被打入冷宫。我和阿邵天天守在店里,看着店外人来人往,店里确是空空落落。美团做套餐促销,QQ空间卖情怀拉广告,效果却微乎其微。一开始我和阿邵还能一笑而过,淡季而已。但这种尴尬的境地维持了一段时间,淡季很有可能是谷底。
“要不去跑跑公司,拉拉客源。”
“好”
我很阿邵一个看店,一个跑点。晚上猫在一起写策划写方案,白天四处跑客源受白眼。店里生意稍微有点起色。
我天真地以为我们咬咬牙撑一撑,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当我武装好信心在一家大公司的电梯里准备等待拿下一场漂亮的胜仗。
“我撑不下去了……咱们算了吧……”
阿邵的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地摧毁掉我所有的勇气,
连标点符号貌似都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回到店里,只有房东一个人。
阿邵留了一张字条:别怪我。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阿邵,也再没有去过那条街。
没有番茄酱的薯条真的不好吃。就像没有客源保障的咖啡馆真的难以维持。呕心沥血换来灰飞烟灭。
可在我这一生的黄金时代里,我有好多奢望。我想吃,想爱,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忽明忽暗的云可以飞。只可惜连偶尔想看云飞都没有风。
阿邵,我从不会怪你,只是我们的年少,多了些许不自量力。可是就像我说的那句,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黄金时代,我会坚持着,把我们的梦做完。因为在做梦的每一天,即使睡着,也会笑着醒来。
我也希望,再度见到你时,你还是那个挽着袖子在烧烤摊上和我一起做梦吹牛逼的少年。
吃完最后一根没有番茄酱的薯条,明天就去看铺子。
起风了,阿邵。
云,也该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