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包厢前时温时停住了脚步,没去看夏暮,"你进去吧,我自己回去。"
"不用,我可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再说了,你知道回去的路?知道那里叫什么?要是打车被骗怎么办?虽然说和风的治安好,但那么多的游客呢,保不准会不会遇到居心不良的人。"
温时不说话了,重新戴上口罩,迈出长腿朝电梯走去。夏暮回头看了眼包厢门,没什么表情的两手揣兜跟了上去。
经过前台,温时突然被拉住,疑惑地抬眸看向莫名拉住自己的人,只见夏暮从前台小姐那里拿过一盒东西和一瓶水,道过谢后递给他个眼神,"走了。"
车上,温时看着窗外走神,肩膀被人推了下,"把这个吃了。"夏暮递来一粒粉红色的丸子。
温时迟疑了下,伸出露在衣袖外的几根手指接过,"这是什么?"
夏暮回:"孕吐药。"
两人对视两秒,夏暮忍不住笑了,"开玩笑的。看你吐得厉害,我本来想让他们准备药来着,但又不清楚你的情况,就让他们买了盒草莓糖,甜的,暖暖胃。"
温时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甜的能暖胃,但不想追究这个问题,将糖粒放入口中,压低嗓音道:"谢谢。"
糖粒挺硬的,他含了两三秒就咬碎,草莓甜味在齿舌间蔓延开来,口中的异味被冲淡了许多,之前的恶心感也随之消失。
"这次还挺有礼貌。"夏暮把草莓糖盒塞进他怀里,两人对视两秒,各自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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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暮是美术生,除了周末晚上的两节美术课外,每天的晚自习前两节上文化课,第三节上美术课,有时候没有完成老师的要求还得留下来加练。今天夏暮下午没有去画室,等回到学校才知道他们新布置了一项作业,老师要求今晚必须完成,而其他同学忙了整个下午才做完构图任务,可想而知今天作业的难度有多大。
完成作业时已临近十一点,夏暮暗在心里骂娘,收拾东西时听到有人哀嚎:
"画姐真是丧心病狂啊,这么难的画作是我们高中生能画得出来的吗?这幅画可是名师之作,名师之作啊!"
"是啊,太难了,画了好多次都不好,我手都要废掉了,呜呜呜~"
"我已经打算好今晚在这里过夜了同志们,有没有谁和我一样的?"
"我!"
"加我一个!"
"……"
然后画室里没完成作业的十几个人都同意今晚在这里过夜,有人看向拿起画笔的夏暮,问他:"暮哥,你呢?要不要在这里过夜?"
夏暮把素描笔放进笔盒中收好,将位置上的工具整理得整整齐齐,这才在大家的注目下缓缓起身,随后一个眼神杀过去,"看什么看,都画完啦?!"
十几个人眼珠一跳,脖子一缩,立马低下头去不敢说话。夏暮不悦地皱着眉走过去,挨得近的学生哆嗦着身子,等他走到自己身后停住,那学生就知道铁定要遭,抖着声音问:"暮……暮哥,哪里不对吗?"
夏暮眼神极好,不用弯腰细看也能看出他画错了哪里:"线条歪了。"
"哪里哪里歪了?"
"哪里都歪……我说你眼睛是不是不好,你再看看原画,人家的线条那么顺滑,而你的要歪到天边去,要是你觉得怎么好怎么来,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学生都要被吓哭了,"可是……可是画姐说说说过我们要有自己的想法的啊!"
有同学听到这,好心提醒:"露露,这次老师要求的是画出一模一样的来,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楚啊?"
露露同学红着脸点了点头,夏暮说了句‘下次注意点后"挪开脚步,下一个同学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挨个检查完,称职称责的某班长大人终于得闲,背起书包叮嘱:"今晚没住校的和住校的挤一挤,走的时候记得关灯,别浪费学校资源。"
有人问:"那暮哥你呢,现在都十一点多了,校门已经关了吧,还要回家吗?"
"翻墙啊!"夏暮盯着说这话的同学看,一脸我怀疑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三天两头翻学校围墙的表情。
还是有人担心把他们吓得魂儿都飘走好几回的校霸,"可走夜路不安全,你可以和哪个同学先睡一晚啊!"
听到这里,有男同学接了话:"欧阳他那间就他一个,还有一张床空着呢,要不要来啊暮哥?"
夏暮想起下午时温时惨白的模样,张口拒绝:"那不行,家里小绵羊生病了,得回去照顾他。"
同学们一听到他说小绵羊,都抬起头来看他,惊奇道:"暮哥你居然养小绵羊,这和你的人设不符啊!"
又有人调侃:"哎呀暮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养的小绵羊啊,它是不是快要死了?"
夏暮脸一黑,"滚蛋,赶紧画你们的去,画不完就别想走!"
这次温时倒是没锁门,夏暮倍感欣慰,就在他轻手轻脚上楼避免把人吵醒时,突然听到一声从温时房间里传出来的一句吼声:"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听到又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夏暮一惊,连忙推开门进去,只见穿着睡衣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温时,被他砸出去的手机完好无损,滑出了几米远。
他脑子空白了一瞬,立即过去给人以关爱:"怎么了,这是失恋了还是怎么的?哎哎,咱别哭行不行,大不了再找一个……不是,你怎么哭得没完没了还,男儿有泪不轻弹知不知道?"
温时根本听不到他的话,抽泣声一声高过一声,清瘦的小身板一颤一颤的,看得关爱者愈加心疼。夏暮把人圈进怀中,伸手抽出旁边桌上的纸给人抹去泪水,安慰:"好了好了,再哭就不像话了,天底下的女孩多了去了,何必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失恋都是这样的,我兄弟失恋同样难受得要死要活,还差点跳楼了。虽然跳楼能一了百了,但那会更痛,如果你不想感到疼痛,那就得找高点的地方,到时候落下来肯定血肉模糊了,那死状丑得出奇……"
这下温时直接哭出了声。
夏暮眨了眨眼,"不是……要不这样,你跟我说你前女友的联系号码,我现在就打给她,让她别和你分了……"
电话铃声传来,两人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夏暮愣了下,在温时前一步捡起地上的手机,果断滑动屏幕接听:"喂,你哪位?"
"……让小时和我接电话。"
是男的声音。"你是他……男朋友?哦不,前男友?"夏暮拿着抽纸给温时擦了擦,一脸认真着问。
温时:这人有病!
电话那头的人:这人脑子有问题?
"你让他跟我接电话。"那人语气还算温和,夏暮把桌上的抽纸塞进温时怀里,做口型:自己来。
"他想跟你和好。"他将尾音拖长,期间不忘看了温时一眼,"你有什么问题呢和他说清楚,你们可以一起解决,没必要伤害他。你不知道他现在正在我这儿哭鼻子呢,没准儿一想不开就横尸我家了,那多吓人是吧?"
听到他的话,哭鼻子的某人瞪了他一眼,随后爬上床不理他了。
夏暮觉得好笑,悄悄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他害羞了,很可爱是不是?"
电话那边的人:"……"果断挂断电话。
夏暮看了眼被挂掉的电话,又忍不住磨牙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将手机丢给床上假装睡觉的人,黑着脸出声:"看开点,要不行哥再给你找一个。走了,困死我了。"
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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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暮洗漱时接到了来自首都的电话,他迟了将近十秒才接听:"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熬夜加班呢,我明天还要去上课,别打扰我睡觉。"
"睡觉,骗鬼呢?你刚才和姓温的都聊了些什么?"
"这您都知道?"夏暮将泡沫吐掉,继续刷两下,吞了口水漱口。
首都的夜晚灯火通明,鸣笛声渐远渐近,大厦的顶楼上,宽敞的卧室里,看起来仍年轻英俊的男人看了眼紧闭的洗手间门,刚要说他就在我这儿我怎么不知道,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到嘴边的话变成:"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您的本事真大。"
虽是夸他的话,但夏长安却听出了不同的意思,干笑了声,接话道:"为了儿子,本事不大怎么行?"
"得,挂了,我要睡觉。"
被儿子抢先挂掉电话的夏长安郁闷了会儿,听到洗手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而后看见温迁墨走了出来。男人的脸色稍差,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你……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夏长安避开他的视线,不自然地回了句:“没有,只是睡不着而已。”
温迁墨温柔抿唇,顿了两秒后说:“我还是到隔壁去睡吧,你明天还有工作,早点睡。”
夏长安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又看过来时发现人已经打开门要走出去了,无奈过去将人拉住,“别多想,我不是因为你的存在而睡不着。”
温迁墨愣了下,回头看过来,听见他说:“你这人就是想得太多了,明明没有的事,非把它想的有,还很糟糕……很难吗?控制它很难吗?”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温迁墨微顿了下,低声道:“很难。”说完又温柔地笑了,“不过没关系,我能忍受。”
“你送走小时就是为了不让他受到你情绪的影响?”
“我对不起他,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把一切痛苦都强加在了他身上。”温迁墨将身上的浴衣往上拢了拢,“曾经我觉得他一定要比我还要坚强,于是不断打磨他,甚至经常忍不住拿熙辰来和他比,每次看到他失落离开时的背影,我都会觉得是他的抗压能力太弱,这不是他应该有的,如果他这么脆弱,会变得和我一样。
“抑郁,不想再活下去了……”
夏长安瞳孔收缩,手指微动,匆忙移开了视线。
“暮暮说得对,我不该伤害他,我越是这样做,只会越让他失望……如果有一天他承受不住,不在了怎么办……”
“我送他去和风并不是因为不让他受到我的情绪影响,而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他,那天晚上他差点对熙辰动手,我骂了他,对他失望透顶,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他,我觉得我会疯掉……”
温迁墨抬起头,看到夏长安躲闪的眼神,以为他不想听自己说这些,有些措手不及,“抱歉,我……很晚了,我……”
“等等,”夏长安又将他拉住,迟疑了下,“还是一起睡吧!”见温迁墨没反应,他想到什么,连忙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温迁墨一愣,想起什么,脸突然有点烧,“你,还是自己睡吧。”门被拉开再被关上,夏长安呆了呆,差点没追上去,更加郁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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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列火车驶向远方,风吹落了蓝花楹。趴在桌上睡着的少年醒来,看了眼世界,发现大家都很忙,步履匆匆,走了很远很远,没有人记得他。温时茫然地照看四周,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后又坐下去,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今天下午夏暮没有回来,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推开家门,看到客厅的电视开着,脚步一踉跄差点摔倒,顺势下去换鞋,瞧了眼坐在沙发上盘着腿安分看着电视的某只小绵羊。温时听到开门声,知道他回来了,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扭头看了过去,两人的视线对上。
夏暮换上拖鞋走过来,拿过茶几上的空调调控器,把温度升高了些,瞥见电视屏幕上播放的某个综艺节目,里面跳舞的人正是昨天来参加朋友聚会的纪熙辰。温时不看别人的,看他跳完又拿起鼠标把它调到前面去,把纪熙辰跳舞的那段反反复复地看。
去厨房接了两杯温水回来的夏暮坐到他身边,把水杯放到他面前,视线再次落到电视里的纪熙辰身上。刚要问你很喜欢他跳的舞吗就听到温时嘀咕了句:“眼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