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三任主人,第一任是位名震江湖的大侠。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虽然我的第一任主人非常潇洒,但是每次杀完人他都会趁没有人注意偷偷把我们拿回来。这不仅是因为大侠担心敌人得到他的武器,更是因为我们很贵。
我们真的很贵,每一把都是名匠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每一把也都是杀贼人的利刃。不是我自吹,我们曾杀过人头万两的贪官,也曾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虽然贪官和敌将都是我的小伙伴杀的,而且因为现场的人太多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但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每一把都有可能一去不回,每一把却都勇往直前,这是我们飞刀的骄傲。
大侠的事迹很让人敬佩,不过他晚年做的事简直人刀共愤——他隐居江湖去杀猪了!我至今还记得大侠隐居前对徒弟说的话:“如今新皇励精图治,爱民如子,江湖更是一片太平,我这杀人刀也就无需存在了。”
大侠说的这话,也开始了我不幸的生涯,我成了一把杀猪刀。虽然大侠可以用我百里取猪性命,但是这依然改变不了我油腻的事实。
这段黑历史我不想再提,让我们掌声欢迎我的第二任主人。他是一个刺客,只要你出得起价格,他什么人都愿意杀。有一天他杀完人以后,正巧看到了摆在墙上的我,一段孽缘就此开始。从小受到大侠“国之大者为国为民”正统思想熏陶的我对这种人非常不齿,但是就像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一样,刀也不能选择自己的主人。不过小声说一句,其实我觉得像刺客这样的主人还是比那些不会武功把我当收藏品的人好很多。
刺客杀了很多人,被别人厌恶恐惧,只有一个姑娘对他温柔。刺客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姑娘,千般思索后他把他最重要的事物给了姑娘,而刺客最重要的事物就是我。换言之,刺客给了姑娘一把飞刀,他羞涩了半天,“你……先收下,它很好用,你可以拿它……嗯当发簪!”刺客灵光一闪,说出来这么句足以留名青史的情话——当然是错误示范的那种。
这姑娘也不是一般姑娘,直接收了飞刀便要与刺客一起闯江湖,后来人称江湖双煞。好吧,其实上面是假的,那姑娘还没来得及见识江湖的样子就被刺客组织头领杀了。刺客再见到我时,我躺在姑娘的血泊里,我虽是名器,却也无力回天。刺客抱着姑娘,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有那双眼仿佛渗得出血,见惯了生死的我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眼。
刺客变了。他先是屠了刺客组织,然后开始只杀有罪之人,每次杀人时他都会先陈述对方的罪名,他的刀下鬼都死得明明白白。他说他要一个盛世,一个像姑娘那样善良的人可以活着的盛世。刺客逐渐声名鹊起,恰巧刺客与大侠同姓,又都是使用飞刀,百姓都说这是大侠转世保护众生。
但是一个人凭着一腔孤勇怎么可能改变时代?更何况反派死于活多,就算改邪归正的反派也要靠死来洗白,刺客后来在陈述罪名时被人偷袭杀死了,他的死没有多少人注意,乱世人命如草芥,没了便没了。
朝代更替,一个皇帝把我做了陪葬品,深埋地下。本以为今生也就如此了,没想到许多年后竟重见了天日,又是一番流转,可能是之前打造我的名匠太实在,如此之久的岁月也只是让我没有以前的尖锐,而单从外表看没有人相信我是个文物。
然后我的第三任主人在地摊上把我买了回家。巧的很,这第三任主人与大侠刺客又都同姓,但是这位主人对飞刀一窍不通,自打我认识他以来,我从未见到过他投准目标。所以在这里我们叫他扔不准好了。我作为一把老刀,杀心已经没那么重了,在扔不准这里养老真是刀生圆满。
直到战争开始,大片国土失守,而扔不准顶着瘦弱的身躯居然也参了兵。当然我没有嘲笑的意思,毕竟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无论哪个时代都是人们的梦想。我只是有些担心,我不想再失去一个主人了。
出乎我的意料,扔不准参加训练后进步很大,不仅变得强壮而且还扔得有点准了。虽然现在已不是冷兵器的时代,但是掌握一门技术也是很重要的。扔不准在战场上表现英勇,而胶着的战局似乎也有了希望。一寸寸夺回的土地下都是战斗的鲜血,一个村庄一个街道都成为必争之地,在反复多次易手之后,胜利女神偏向了我们。
就在大家以为战争要胜利之时,敌方援军到了,还带来了更先进的武器。扔不准和其他战士发誓一步也不后退,坚守阵地。我亲眼看着刚刚还在对扔不准说加油的士兵被子弹打中,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一瞬间便没了性命。没有时间哭,也没有时间哀悼,如果这里失守,那么会有更多的哭泣声。
弹尽粮绝,敌人很快就要冲破防线,扔不准看着周围所剩无几的战友,猛地冲进了敌人之中,枪打中了他,他几乎浑身都是血窟窿,可是离敌人还是很远。我急得几乎要从他怀里跳出来,扔不准在最后一刻才想起我,他用了最后的力气将我扔了出去,那一刻他的身影和大侠刺客都重叠在了一起。
每一把都有可能一去不回,每一把却都勇往直前。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我现在已不是一把锐利的飞刀,我也没有做出过什么伟大的事情,我的一生都是看着别人在努力,而我只是听从他们的命令。这一次,我不仅要勇往直前,我还要决定自己的命运!
给我投中啊!我克服着阻力用力前飞,感到自我意识越来越虚弱。我终于勉强割破了一个敌人的脖子,但这还不够!我必须再深一些才能不辜负扔不准和我的努力。虽然现在我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凭借以往的经验向下刺,但还是没用的,在地下这么久我变得太钝了。我必须……
一把飞刀忽然破裂,刺穿了敌人的喉管,敌人倒在了地上,这只是战争的一角,没有人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一把飞刀的消亡。
只是飞刀虽灭,精神永存。
最后补充一个小彩蛋:琅琊到底是指哪里呢?一般来讲,从地理和历史角度认为是现在的山东省临沂市,一个并不是很出名但实际很有来路的地级市,据说是荀子、诸葛亮、王羲之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