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相遇是缘分,人与动物同样如此。
我家养的第一只猫是不请自来的。大概是我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发现一只三花猫总在我家附近晃悠,是一只小母猫,那时候还都是平房,那只猫就在这一排平房来回遛达,也不知道有没有主人。
有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时我又看见了它,就在我家门口装垃圾的铁桶里找吃的,我走过去“喵喵”叫了两声,它立刻转过头来看我,我招招手,对它说:“过来过来。”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我把院门打开,继续对它说:“快来呀,给你好吃的。”那猫倒真的不怕人,竟然跟我进了家门,我赶紧让我妈给它弄点儿吃的,那是八十年代末,食物远没有今天这么丰富,人都没什么好吃的,何况是猫呢?
不过猫不知道这些,那就我吃啥它吃啥吧,我妈给它用小碗盛了点儿饭,又拌了菜汤,放在门口的地上,猫闻了闻就吃起来了,一会儿功夫就碗底儿朝上了,我妈对猫说:“吃完你就走吧。”我从小就喜欢猫,很想把它留下,妈说这只猫已经习惯了外面自由的生活,估计我们是养不住的,妈打开屋门它就走掉了。
后来过了几天,它又跟我进了家门,等它吃完饭,我就把它抱到窗台上,它的身体特别柔软,感觉象一团面,猫很听话,竟然没有挠我,窗外阳光很足,它就把身子窝成一团晒太阳,黄色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变成一条竖线,我摸着它的小爪子,小肉垫软软的,太好玩了,我又揪它的胡子,它也没表示抗议。它的毛是黑白黄三种颜色,很干净,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猫,这回可要好好看看。
我吃过午饭就要去学校了,猫还在窗台上,我让妈看好猫,这回别让它跑了。
不知道是因为有吃的,还是因为可以晒太阳,晚上我放学回来的时候猫还在,不过是在炕上了。后来猫就从过路的变成常驻的,在我家安顿下来了,它也有了一个名字:妮妮。妮妮通常是白天在家睡觉晒太阳,晚上就出门了,第二天早上再回来,猫是夜行动物啊。
妮妮很懂事,每次我妈要拖地,它就跳到炕上或是窗台上,拖地的时候我妈喜欢开着门,地能干的快点儿,偶尔赶上拖地的时候它从门外进来,妮妮的小爪子就沾上水了,它就跳到窗台上开始舔它的小爪子,顺便洗洗脸,猫洗脸才有意思呢,我不知道动物里除了猫还有什么会自己洗脸,猫的舌头薄,上面都是肉刺,舔我手心时我就想笑,妮妮先用舌头舔它的小爪子,再用爪子擦脸,洗了半天我也没看出来到底猫脸干净了没有。
偶尔邻居有做鱼的,香味传来,妮妮也不会跑出去,继续吃它的粗茶淡饭。我妈一向不太喜欢猫的,妮妮改变了它对猫的看法,有好吃的总要给它留着点儿。
冬天妮妮就躺在热炕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打呼噜呢,我总说它是三岁留胡子小老样,没事儿就揪它的胡子或是耳朵,或是挠它爪子上的小肉垫儿,它就赶紧把爪子缩回去,可能是怕痒吧。我有时把它从炕上拖起来,身子拉的很长,妮妮是老大的不愿意,我刚把它放下,马上就又缩作一团呼呼了。
猫也有它的喜怒哀乐,从它的猫眼里就能看出来,动物也是有表情的,我说不清但能感觉到,妮妮给我家带来了很多欢乐,当然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这是我在养猫之前从未想过的。
忘了是到我家的第几年,有一天早上妮妮回家的时候走路都不稳了,一到家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一会儿就吐白沫了,吐了一大摊,我端来水给它洗干净又抱到炕上,这回妮妮没有像往常一样团成一团,身子伸成一条,妈说可能是中毒了,那时候还没听说过有宠物医院,猫狗有病了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因为要上学只能和妮妮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握了握它的小爪子,可它一点反应也没有。
中午回家的时候妮妮一点儿没见好转,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张着嘴喘气,我叫它名字,它也没睁开眼睛,妈说妮妮不吃不喝的,可能是不行了。我听了嚎啕大哭,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气,从我记事起还没有那么哭过,鼻涕眼泪一大把,午饭也没吃,下午的课也没心思听了,放学立刻奔回家。
妮妮还是那样躺着,倒不再张嘴喘气了,还是不睁眼,这样下去怎么办呢?我把吃的送到它嘴边,妮妮也没动一下,我用手指头蘸了点儿水摸在它的小鼻子上,它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我又在它嘴边点了点儿水,它的嘴又动了动,不过舌头没有像往常伸出来。
不是都说猫有九条命吗,不会轻易就死掉的,妮妮一直没有吃饭,只是把我粘在嘴边的水舔了舔,过了两三天,妮妮好了一些,只是还不精神,一个星期以后它彻底恢复了健康,猫眼里又看到光了,又和我玩起最喜欢的毛线团了。晚上妮妮又照常出去活动了。
妮妮在我家生过几窝小猫,最难忘的是第一次。
一个夏天中午,我一进家门,妈就让我猜今天有什么好事,半天也没猜出来,妈像变戏法儿似的手心多了一样东西,我一看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耗子”。妈说是刚生的猫崽儿,一共生了三个,还没有我的手大,我都给它们起了名字,像耗子的灰狸花猫颜色和地皮差不多,就叫土土,另外两只颜色和妮妮很相似,一只深一些,一只比较浅,深色的叫小花,浅色的有意思,从小就和它的兄弟姐妹不一样,眼神很深邃,有点儿少年老成的意思,我干脆就叫它老学究。
三个小不点儿几天后才睁开眼睛,一天是吃了睡,睡了吃,慢慢开始学走路了,摇摇晃晃,感觉是头重脚轻,一不留神就摔倒了,看的我直乐。小猫的叫声不是“喵喵”的,而是“叽叽”的,大概是底气不足吧,老学究的是三只猫中最大的,小脸大耳朵,看它的眼神总觉得是一只有思想的猫,就是不知道它在想什么。三只猫能跑能跳了,总是很顽皮,疯起来滚在一起像三个毛球,一般妮妮都不管,要是有一个走得远了,它就把那个小家伙用嘴叼着,放到窝里。
院子里的花可遭了殃,小猫们疯起来没边儿,它们会爬上花盆,攀着树枝,叶子是扯的乱七八糟,精力实在是太旺盛,除了窗台上的几盆,其它的都毁于猫爪了。
妈是特别喜欢花的,气的不得了,还是照样给母子四猫做好吃的。
有人到我家来串门,看见小猫都很喜欢,想要了去,妈总说太小了,还得再等等。其实也是舍不得送人。没想到这一等竟然等到了一出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