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刚刚到来之际,琨看着窗外变浅的蓝色天空,听着室友沉眠中均匀的呼吸声,将一只脚踏在了宿舍的矮凳上。
天花板上的风扇摇摇晃晃,发出难耐的吱呀声,琨很期待她亲爱的室友们在睁开眼时看到的一切,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起来。
没有人可以叫醒装睡的人,同样,没有人可以劝下一心求死的人。琨在踢倒凳子后同拉紧的绳圈搏斗了几下,仿佛还听见了室友被吵醒的低声哼哼,就渐渐模糊了意识。
灵肉脱离的那一刻,她感到了超脱。是一种心愿得偿的超脱。
自杀,无论是从生理还是从心理,都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痛苦,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一份臆想的解脱感吧,或者说,琨认为,脱离了这个纷杂的世界,就真的解脱了吧。
琨抱着报复之心,抱着必死之心,抱着一往无前不回头的心意,把自己吊死在了寝室天花板的风扇上,她宁愿把自己当作一个炸响学校新闻的炮仗,也不愿意做了生活的奴隶,默默无闻受人暴力。
从她踏上凳子到她的灵魂完全剥离下来,想着没有多久,却终究是等来了天亮,清晨的光最终找到了归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冲进了寝室。琨就着打开了一部分的窗,面向阳光张开了双臂,光依然温暖,却在这一次灼伤了她的“躯体”。
大约如果没有来世的话,这就是她最后一次拥抱阳光了吧。
琨是个看得开又看不开的人。
她看不开业障,看得开生死。活着是身陷囹圄,死了是往生超脱。
当她最终转身,决定离开这里之时,却突然发现一位男士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早上好,女士,引渡人271号,很高兴为您服务,请您跟着我的指引离开这里。”
这位绅士身着黑色条纹西装,得体中有一丝不羁,过分尊敬的用词也没有给人以极度尊敬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所以……我是要下地狱了吗?”琨看着他有些迟疑地问到。
“根据轮回世界的规则,您将进入审判之殿进行在人间功德的考量,我们会根据您的具体功德与业报来决定您的去处。”
琨倒是不在意要去哪里,只要离开这里,离开人世间的烦恼,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一边想着,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向这位绅士走去。
“如果您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们就启程了。”引渡人如是说道。
琨点点头,跟在引渡人身后,看着他推开了那扇同往常一样,却又永远不再一样的门。
外面是一片黑暗的空间,引渡人先行进入,琨便紧随在他身后,忽而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阵呼喊和响动,此下离门还不远,琨便忍不住要回头,一探究竟。
然而引渡人却在琨看不清的速度里先一步摁住了她的肩膀。
“女士,这里是业火障,生魂不能随意回头,不能随意发出声音,不然,就会再死一次。”
但是她分明有听到有人在叫她,虽然那呼唤隐藏在支离破碎的音节中。
引渡人却是不愿意再多做停留的样子,转身就要继续向前走,琨却是不死心,还要再言:
“可是……”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不待整句话说完,耳边便有一声清晰的破裂声,紧接着周围的黑色世界便如揭开的幕布一般逐渐退去,继而是喷薄而出的赤色岩浆,慢慢在这条长廊里渗透出来,她感到脚上有剧烈的灼烧感,低头一看才发现,一只如同怪物的肢体的手抓扣住了她的脚掌,辨不清是几根指头,只像一块畸形烙铁一般,灼烧到她的神经,留下焦黑一片的烧痕和混合质感的粘液。
脚下的一片黑的平地骤然变成了一根窄窄的圆木,延伸到远处,圆木之下,已成火海,岩浆在脚下咕嘟咕嘟冒着泡,无数的“手掌”从滚烫的浆液里冒出来,不住地抓动,拼命地向上延伸,仿佛再有一厘米就可以抓到带自己逃出生天的稻草。
琨已经慌了神,求救的眼光抛向引渡人,而那位绅士,却只是将食指放在唇上,他什么都没说,但琨却知道他是要让她咎由自取了。
站在圆木上,一切都是孤立无援的,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只能紧紧用脚掌抓住圆木,哪怕不断地有大大小小的烫得发亮的“手掌”挨上她的灵魂体,不断挑战她的疼痛感知。
但她完全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她的灵魂体中,已经牢牢绷上了一根弦,在这里,不可以再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身体紧绷着,双手紧握在身侧,半弓着腰,双唇紧抿,完全不敢言语,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往前移,往前走或许还有出路。
然而在她高度紧张向前移动的过程中,却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她甫一回头便招来了自己的报应。
——— 生魂不可回头!
回头的那一刹那,她便被吓到从圆木上脚滑,片刻便要掉下岩浆中去。
不是不可回头,而是回头看到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果报。
琨回头的一刹那,看到的是自己,是一张紧贴到自己鼻尖的脸,是她自己被吊死时狰狞的模样,是她希望用来恐吓到室友的恐怖模样。
她二十年而来最大的坏事,就是这个果报。
她感到那些火热的液体贯穿灵魂,无数只“手掌”抓扯自己,有一刻,琨已经感知到,自己就要和这些“手掌”一样,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二】
引渡人忍不住欢快地吹了一声口哨,为了减少工作量,为了“帮助”人间控制人口超标的问题,他常常会耍一些小手段,“好心”地把一些“十恶不赦”、不听劝阻的人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眼下又是一个不值得挽回的自杀鬼,她自己是不知道,自杀者下了审判殿也要被判杀灵魂体的,如此一来,倒不如就在这里去了,也省了麻烦。
“业火障”是一处通道,生魂来往不会产生什么变化,但是如果生魂发出声音,就会引起生魂业障的共鸣,生魂生前的经历就会影响空间的变化,最恐惧的想象就会把自己拖入深渊,神魂自毁。
那些作怪的声音也是一个在生魂背后引诱的小把戏,这里有很多走不了的亡魂,一旦生魂进入,往往有恶欲要留下生魂和自己一同受尽苦难,当生魂回头,就会看到内心最恐惧的业障,一旦看到难免失控,心神俱散,便也会被拽入深渊。
引渡人慢悠悠在圆木上行走,最终在某一个位置虚空一推,一扇门便凭空打开了,这位引渡人最终消失在门内,门也渐渐合上,又重新归为一片黑暗。
滚烫的岩浆依旧翻腾着,那些“手掌”慢慢地减少着扑腾的次数,最终,连岩浆也顺着说不清的缝隙,慢慢下渗,片刻之后,便再没有圆木,没有岩浆,没有“手掌”了。这里又变回那条黑暗中的长廊了。
只有一只生魂倒在那里,那是琨,她艰难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要离开这里,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倒下,她被岩浆灼烧的神经还在剧烈疼痛着,整个身体仿佛在滚油中烹炸,但她仍然在向前爬,在黑暗中,在一切未知中,一点一点向前移动………
距离琨醒来已经有一个月了,日子已经归于平静,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魂复身成人的,甚至会渐渐想不起来那天发生的事情,但她现在正确确实实地站在地面上,凝神看着一地银杏树叶。
“琨琨,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她一下子被旁边人打断,发现是她的室友青青,一个从前只会给她白眼和指责的人,现在正亲热地邀请她一起吃午饭。
“不了,我一会儿回家吃,你们先吃吧。”
琨跟其他人告别之后沿着路向校外走去。
不仅是青青,从她复学到现在,所有的室友,包括同学都变得可爱可亲起来,处处都是微笑与关心,与一个月前,给予她冷暴力的那群人完全不同,她甚至怀疑一个月以前是她的一场梦,她一直都拥有着这样可爱,这样接纳她的朋友们。
同样变化的还有她的父母,父亲为了照顾她,特意将工作调动到了她所在大学的城市,母亲也为她换了工作,到大学这边来照顾她,两人甚至为了更好地照顾琨,选择了复婚,还在大学旁边租了一栋公寓,让琨可以每天回家。
他们再也不对琨做各种各样的要求,无论是学习上,还是兴趣社团、工作的选择上,他们不再过多地干涉,甚至周末还会陪琨去看心理医生,做康复治疗,不再认为她只是无病呻吟,装病躲懒,他们更在琨没有课的日子请假带她到郊外做为期几天的家庭旅游。
“来,宝贝,吃水果,这个火龙果,可好了,你不知道这个是排毒养颜的呢……”
母亲将刚削好的火龙果切块装盘,端到琨面前,一边劝她吃,一边又说叨起水果的好处,电视里放着电影频道精选的经典电影《罗马假日》,父亲在沙发的另一侧安静地看着报纸,看见母亲劝叨了半天火龙果也没有被吃下去一块,不由地也放下报纸劝说起来。
琨现在每天都要生活在这种被关爱的家庭幸福中,这是她肖想已久,但是现在却有些不能适应的生活,她大多时候感到自己像是一只被汆了水的鸭子,呆在其中,不知所措。
她的视线不由地飘向卧室旁边的房间,那是一间上锁的房间,尽管父母现在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但唯独有一点,父亲母亲是如何也不愿意打开那间房,他们说里面是他们一起给她准备的十八岁礼物。
琨回想起从前,离心的父母从来没有一起给她过过生日,更别提给她准备生日礼物,从前是想得起来便有两百块钱权作安慰,没有想起便只当没有这个人。
琨已经有点开始痛恨以前的回忆了,她觉得自己无法更好地融入眼下的生活,是因为以前的记忆总要和现实抵触,现在有多好的生活,从前就有多难过的日子,这样一想,就又让她凉透一颗心。
早知道自杀会让大家都想起对她好,她早就割自己千万刀,吊死自己千万回了。她从前受了难处,总要一个人难受,谁也不肯说,只把自己像个蚕茧一样包裹起来,企图治愈自己,结果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心与绝望过后,把自己送上了断头绳。
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从前如何没有跟父母说过自己心里的难受与苦楚,可父母都将这些话当作无病呻吟、躲懒偷闲的罪恶之言,她就再也不愿意跟任何一个人说她心中的想法了,她再也不愿意信任任何一个人,只把自己当作自己最坚强的盾。
“爸、妈,我有一点困,我想先去睡了。”琨觉得眼睛有一阵酸涩,一些温热的东西就充斥在了眼眶里,她急忙推拒开面前的水果,向房间里跑去,开门,关门,背靠着门滑到地上,她听见母亲急急忙忙地跑到门边来叫她有什么不舒服要跟自己说,有提醒她睡觉不要踢被子种种。
她在屋子里应了,人却还在地上枯坐着,其实她在醒来之后已经看了很多次心理医生了,医生劝告她,死亡是懦弱的行为,即使是在佛家的佛法里也是不能饶恕的,所以不能有轻生的念头。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起,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在那天清晨踏上凳子,之前的种种苦痛原因她都记得,可唯独是什么东西刺激得她下定决心自杀,她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医生说这是应急心里创伤,但她总觉得一切没有这么简单,她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原因在寝室上吊自杀,在灵魂离体之后被岩浆烧灼全身,醒来却回到了人世,周围所有人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自己可以想起所有的伤痛,却一点也没有办法想起让自己上吊的原因,这真是不可思议。
接近一个月得不到答案的她,已经对身边的一切再次产生怀疑,琨的心中有了不一样的猜想,她跑到书桌旁,拿起裁纸刀就朝自己的手背划去,意外地,却不出琨所料的,没有伤口,没有出血,没有痛感,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她根本没有回到人世。
但是答案在哪里呢?为什么她没有在岩浆里魂飞魄散,反而出现在了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琨有一种直觉,答案很有可能在她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父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睡了,电视却没有关,正在播着《爱丽丝梦游仙境》,她慢慢走出房间,将目光,定格在了另一扇门的门把手上,她有直觉,这个为她精心织梦,知道她想要什么的人就在这里面。
琨顺从了自己的感知,按下把手推开了门。
如果不是她穿着睡裙,而里面的人盛装打扮,她就要以为是父母在房间里放了镜子。房间里的人有着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但是穿着她从来不敢穿的晚会舞裙,踩着她从不敢奢望的细长高跟鞋,当然还有她从不敢涉足的精致妆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来了,我就知道我不会等太久,你一贯是这样敏感的人。你来不就是想问,为什么会待在这里吗?”
被长着一模一样脸庞的人对话,琨也顾不上惊讶了,听到她最后的反问,便咬牙问道:“对,我就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极乐往生地,在这里的人都会感到无比快乐,我是保护你精神不受损的人格,是我把你从业火障带出来的,也是因为只有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给你打造了这里的一切。”她有一些骄傲地在屋子里走动起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用意识打造出来的,美好、真实,全是她自己的力量打造的美好世界。
“但是现在我要走了,你待在这里,我就必须得去代替你接受审判,保护你在这里不受伤害。所以你明白了吗?”
琨原以为这人是在戏弄自己,却看着她的表情逐渐激动起来,连眼眶也红了起来,但在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恢复了镇定,琨的内心切实地震动起来,原来对自己最好的,也只能是自己了。
“如果我待在这里,你还会回来吗?”琨心里生出十分的愧疚,小心翼翼地问。
“也许吧,或许我代替你接受审判后,还有机会再做人,还可以回来和你一起生活,但是没有我在,你一定要好好躲在这里,保护好自己。”
琨感到刚刚消退下去的温热液体再一次翻腾上来,她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活着就惹人烦厌,死了还要拖累帮助自己的人,况且现在,她拖累的是她自己,另一部分的她自己。
“没有关系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只要你好好的,我也会开心的。”
她轻轻的言语宽慰着琨,甚至上前拥抱了琨:“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就早一点离开好了,你要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要坚强起来,知道吗?”
“知道,我一定会变得更好,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的。”
“那我走了,我们就再也不见了吧。”
她往后退了几步,眼里似乎也有了一些泪水,濡湿了眼妆,她伸手向旁边一推,便出现了一道门,琨再向她道一声“珍重”,她便点点头,闪身进了那扇门。
【三】
又是那条漆黑的长廊。
还有一个站在中间等候的男人,她知道,引渡人271。
“欢迎回来,女士,引渡人271,愿意为您效劳。”男人面向她行礼。
“不要跟我耍这些花架子,我不需要。”
她踢踏着脚步而来,收起泪水,沉下表情,丝毫不畏惧周围喷溅而出的岩浆和脚底变出的圆木,以及那些再次出现的“手掌”。
“我是她,也不是她。”她目光坚定,看向引渡人。
“知道,咱们的交易达成,她的人格我取走了,您就顺着这里就能回去了。”他的脸上露出一种练习多次的谄媚笑容,右手一个响指,一切虚幻便没有了。
只剩那条黑暗的走道。
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步伐却意外地稳健。
她稳步向前,走到尽头时,另一端传来了幽幽的声音:
“你真的得偿所愿了吗?”
她的手扶在门框上,脖子僵直着,当那声“是”传回那一端是,她已经踏进生门,重回人世了。
“引渡人271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所有的一切,引渡人、那条走廊,甚至是琨都消失在了世界的某一处。
那扇门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关于“琨”的故事结束了,而关于一个全然不同的人“昆”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琨者,美玉也,昆者,共同戴日之人。
琨一直知道,自己心里是有病症的,但她不知道她久病不治,已然生出来了新的病,或许不能叫病,那只是她身体里对现实的反抗罢了——她的第二人格:昆。
昆自诞生,就一直静静地在琨的身体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琨不知道她,她却知道琨,她知道她的喜怒哀乐,知道她的苦痛挣扎,在这个过程中,她萌生了来自“昆”的个人想法,她想救赎她,想要取代她,想要做琨不敢做的事,想要去拿琨得不到的东西,她是那么痛恨这具躯壳里做主宰的是这只敏感到抽搐,却又怯懦到不敢反抗的动物,她会比她做得好一万倍,她需要这具身体。
她深知琨的意识是薄弱的,是敏感的,是远不及她的意志坚定的,所以她耐心等待,在琨进入大学,与室友交恶,处于各种不利面,精神衰微时,她就在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占据了她的身体片刻,并且用她室友的电脑给自己发送了许多极尽恶毒的厌恶之词。
“如果我是你我早就自杀了,留在这里真是恶心人。
这是她亲手打下的字,也是她想对琨的真心话。
她深知压死骆驼的草不是一根,却缺不了最重要的那一根。
除此之外,她还在琨的意识里留下了许多关于自杀的意识引诱,这才造成琨醒来看到消息时种种情绪交杂,最终想要以自杀的方式报复室友。
而有一点,昆是没有意识到的,那就是她亲手杀死了第一人格,然而灵魂的脱离让她自己也离开了这副躯体,她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琨不仅离开了,还要带着她一起。
本来离开了也好,至少不用待在这具身体里继续看她唯唯诺诺、疯疯癫癫的生活。
但是现实世界中,室友发现她的自杀,对她的抢救,给了她一个机会。
生魂的身体如果在走完业火障之前,在现实世界受到救治,生魂就有一次权利选择,到底要不要回到现世。
昆便在琨失去意识控制时跑出来同引渡人做了协议,将琨的人格卖给了引渡人。
他们做了一笔交易,昆可以顺利回去,而她也会将琨做为酬劳,交给引渡人,生魂续命往往是人间秘传的延长寿命的方法,这也是一些游走在两界的引渡人大赚一笔的好方法。而这笔酬劳的条件是,引渡人隐瞒琨作为第一人格被昆杀害的真相。
昆最终用意识的力量给琨编造了一出好梦,这是她们分开之前,她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事情。她也知道,琨的心志不坚,很难维持那个梦境世界长期的美好,她心有业障,心思狭隘,很快也会在梦境里走上现实的老路。
不过不重要了。
昆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显得有些苍白,手上还吊着点滴,目光落在窗外的蓝天白云上,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她会为杀害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而付出代价,被判不入轮回,但她依然坚定地认为,为着真实世界里的几十年,即使无法超生也无所谓了,她想去看大好河山,想去拥抱春夏秋冬,想去认识一些更有意思的人,她也会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去求学,去生活,照顾好这具躯壳。
她始终认为,那些因为生命苦难而放弃求生的人实在是无能,与其自己一个人躲避求死,不如把自己的躯壳让出来,成全别人。
如果有机会,昆真的很想告诫那些企图通过自杀获得救赎的人 ,自杀永远不是解脱的方法,没有人知道,死去了会不会有更艰难的遭遇在等待。琨就已经为她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而昆。
“你真的得偿所愿了吗?”
当然,能真实地活着,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