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倚仗人的机巧,载满人的扰攘,寄满人的希望,热闹地行着,每分钟把沾污了人气的一小方水面,还给那无情、无尽、无际的大海。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粒里的沙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天空早起了黑云,漏出疏疏几颗星,风浪像饕餮吞食的声音,白天的汪洋大海,这时候全消化在更广大的昏夜里。衬了这背景,一个人身心的搅动也缩小以至于无,只心里一团明天的希望,还未落入渺茫,在广漠澎湃的黑暗深处,一点萤火似的自照着。
苏小姐双颊涂的淡胭脂下面忽然晕出红来,像纸上沁的油渍,顷刻布到满脸,腼腆得迷人。
一疏月亮像形容未长成的女孩子,但见人已不羞缩,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渐渐可烘衬夜景。小园草地里的小虫琐琐屑屑地在夜谈。不知哪里的蛙群齐心协力地干号。几星萤火优游来去,不像飞行,像在厚密的空气里漂浮,月光不到的阴黑处,一点萤火忽明,像夏夜的一只微绿的小眼睛。
按捺不下的好奇心和希冀像火炉上烧滚的水,勃勃地掀动壶盖。
宿舍楼上楼下都睡得静悄悄的,脚步就像践踏在这些睡人的梦上,钉铁跟的皮鞋太重,会踏碎几个脆薄的梦。
活诚然不痛快,死可也不容易;黑夜似乎够深了,光明依然看不见。
一句话的意义,在听者心里,像一只陌生的猫到屋里来,声息全无,过一会儿“喵”一叫,你才发觉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