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四月(中)
这次的模拟考试是高考前三次大考的第一场,如果越不过基本的及格线,基本就丧失了高考的资格,全县统一命题,统一安排监考,也是统一阅卷,任课老师说根据这一次的成绩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一个人的人生前途:或者国家干部,或者垦荒农民,当然有一个过渡阶段就是复课生了。这句话极大地伤害了很多复课生的心灵,但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萧止楠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两只眼睛死盯讲台上的老师,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估计这位老师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
萧妈妈一直不怎么见好的身体这几天忽然加重了,这天早晨居然晕倒在院子里,萧老汉急忙找一辆拖拉机把她送往县医院,同时火冒三丈,找了萧止楠的一个堂弟骑车子去清平镇找他,让他抓紧去县医院陪护他妈,他一边在拖拉机上给老伴铺被子,一边怒气冲冲地说:“你给他说,他妈死了,让他去吊丧。”吊丧在这片农村是骂人的狠话,很少听见老子这样骂儿子,看来萧老汉已经怒不可遏了。萧妈妈很努力地睁开眼睛,一边咳嗽一边对这个侄子说道:“你先去茶叶店找你秀秀嫂子,她知道你哥在哪儿,我没事,别听你大爷胡罗罗。你哥这就要考试了,能不耽误最好别耽误。”说完接着一阵咳嗽。
秀秀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忙碌着,今年的新茶刚下来,生意正是好的时候,农村人走亲戚喜欢拿点烟酒糖茶之类的礼品,秀秀的店里除了原来的茶叶,又增添了好几种礼品套餐。她知道这三天萧止楠高考模拟,说好了让他安安静静学习,等到考完再去看他,秀秀想这几天能赚上一两百块钱,给止楠哥哥捎几包好烟。他最近晚上看书太疲劳,竟然染上了抽烟的毛病,一天一盒二毛五的蓝泉城香烟,秀秀心疼得不得了。可是最近手头有点紧,她又不想再动她的储蓄,那可是自己买嫁妆的钱。萧家不富裕,要是结婚的时候能让止楠哥哥有些面子,就要自己多出一点钱。虽然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子,但人生大事中婚礼可是最重要的仪式,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对婚礼有个美丽的幻想,希望得到所有的人祝福。
秀秀听到萧妈妈被送到了医院,家里人急着让萧止楠去医院,马上就有点乱了头绪,略一思索她告诉这个弟弟,萧止楠那里不用去了,最近他正考试,萧妈妈去医院的事情她处理就行。她急急忙忙找人给自己家里捎信来店里帮自己照看生意,生意红火的时候店里无论如何是不能关门的,然后骑着车子就往县医院奔去。
从萧家寨到县医院二十几里的路程,偏巧今天是北风,秀秀使劲蹬着车子,不一会儿就已经满身大汗了,她在想,此时的止楠哥哥正在做什么呢?
萧止楠提前交卷走出了考场,今天考的是历史,虽然他才正式接触历史教科书几个月的时间,但他原来就很喜欢中国以及世界历史,所以学起来多了几分趣味,少了一些背题的枯燥。他最害怕的就是一些其中的年代问题,数字似乎和他有刻骨仇恨,他总是记不得某年某月发生的历史事件,但这次考试关于年代的题目很少,问答题发挥倒是得心应手,他自觉这次考试肯定能得个好成绩。萧止楠点上一颗烟,坐在校外的一课大杨树下放松一下自己,下午再有一门课就结束这次的炼狱考试了。
萧妈妈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原发性老年肺气肿,不过大夫看看透视的片子,问秀秀:“你妈这样多久了?”
秀秀想一下,好像自从去年她第一次去萧家,萧妈妈就一直咳嗽,她回答道:“已经半年多了。”
“你们这些做儿女的真没有责任心。”大夫恼怒地把病历甩在桌子上,“这个病已经成了陈旧性疾病,不但老太太丧失劳动能力,而且很有可能引起慢性肺原性心脏病。这是很危险的病,随时都有可能引起猝死,这样吧,先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你去交住院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