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拥有一把枪,漂亮的枪。这是我五岁时的愿望。当我拿起笔写下这句话,我发现后来这个愿望变的越来越强烈。曾经有人对我说每个男孩都爱玩枪,用谷鲁斯的观点说那是在练习打仗,也就是说那样的游戏本身是有着潜在的实用的目的的。我不愿意深究这个理论的是与否。我只是喜欢枪,并且渴望能得到枪。至于得到之后,用它去干什么,我没有想过。
在20岁之前,我接触过不同种类的许多枪,但没有一件是真的。凭我的能力不可能搞到真枪。我见过别人亲自打造的猎枪,威力很大,也能伤人。比我所有的玩具枪强上百倍。但那也不是我心中真实的枪,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件工具而已,猎杀动物的工具。虽然自那以后我把自己珍藏的所有玩具枪都抛进了垃圾箱,但我并没有放弃寻找一把真枪的梦想。
私人藏枪是违法的,即使我有违法藏枪的念头,我也没有能力找到一支真枪。要拿到真枪只有当警察或者当兵。高中毕业后,以我可怜的高考分数,上警校或军校无异于登天,直接进警队更是天方夜谭。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去当兵。
政审时,武装部政委问我为什么要去当兵。我说:“从大的方面讲是为了保护家园,报效祖国,从小的方面讲是为了当一名军官,实现自己的梦想。”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害臊。不过后来我就习惯了,人是要不断的说谎,不断的学会说谎的。其实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去摸摸真枪。就是想让自己因为有枪而变得强大,变得与众不同。就这样,同样的谎话在后来我还是重复了很多遍。部队的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凡是比你大几截的人都会问你这个问题。回答的巧妙与否,会关系到你以后的生存状况。窃以为,只有一个对策,就是少说空话,不说真话。当然这是我后来总结出来的。和枪似乎没有关系, 但我不能不说。
第一次拿到的真枪是八一式半自动步枪,可以单发也可以点射(即连发)。但那时我们做的是认识枪的每一个部件、了解枪的性能各部件的功能、然后分解结合。这不是什么难事,可我总觉得手里拿的不像是枪而更像是一根烧火棍。甚至感觉和乞丐手里拿的打狗棒没什么两样。拿着枪在手里把玩,拆了装,装了拆,就是为了等着吃饭,为了不被批评过得安稳。从这点上讲其实枪更像打狗棒。很多时候,打狗棒不是真的用来打狗的,枪也不是天生用来杀生的。有些东西有它你想不到发明它的人也想不到的功能。
其实关于枪的知识我了解的很有限。曾经用心去记过各种枪的规格性能,如口径、有效射程,装弹量等。但后来发现没有什么用处,就把这些记忆删除了。偶尔考试的时候翻翻书,应付一下,过后便不留痕迹。也不强求自己做什么。
私人藏枪是违法的,即使我有违法藏枪的念头,我也没有能力找到一支真枪。要拿到真枪只有当警察或者当兵。高中毕业后,以我可怜的高考分数,上警校或军校无异于登天,直接进警队更是天方夜谭。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去当兵。
在一次新兵连操枪的临时考核中,我没把弹匣装好。持枪动作换肩枪时,弹匣掉了下来。“啪”地一声之后,旁边的人笑作一团。连长批评了我们,又给我们讲了一番小事不小的大道理。我被连里的战友嘲笑了一把,却颇为自己制造的笑话自得。其实那本来就是种表演,不是真的实战,玩的是花哨,玩的是感觉,既然可以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号令一致动作协调,为何不能幽默一把胡闹一次失误一回。当然我这种态度是要被批评的。但这次以外让我认识到了不装子弹的枪是没有生命的。
此后在营门口看到持枪站岗的哨兵,发现他们身上少了些威严庄重。我知道那是因为在我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子弹没有上膛。等我走上哨位才明白那种感觉不只是枪带来的,更重要的是人。人永远比枪重要。人的精神状态也重要,如果你走路的时候连腰都挺不直,扛上枪你就得趴下。你的心思在眼前的枪上,在哨位上,你看起来就像个哨兵,你的心思在别处,你看起来就像是个木偶。心中有枪则凛然不可侵犯,心中无枪,别人也会把你看扁。
我渴望的实弹射击到了。在一边看别人打靶的时候,我的心跟着枪声在跳。枪声静下来了,我的心还没有静下来。可当我拿到装满子弹的弹匣时,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分外自信。齐步,立定,卧姿装子弹,一切动作都是那么漂亮那么完美。有意瞄准,无意射击,全身心投入,浑然忘我。我没有听到枪声,也许我早就忘了。我没有听到射击时那种震耳欲聋的声音,但我听到一位首长说九号打的不错。我知道那是在说我。
遗憾的是我没有赶上手枪的实弹射击。因为在手枪实弹射击时,临时通知我去打步枪,他们要我的步枪射击成绩,我不知道为什么。五发子弹,有人打了四十五环便沾沾自喜,我告诉他步枪成绩我是他的三倍。后来我们约定每次保养枪支的时候比赛分解结合手枪。我比他快一点,他便想尽办法来赢我。最后的一次,他说他分解只用了六秒。是六秒,只是他分解的时候根本不把零件一件一件的摆好,拆开了摊在一块枪布上完事。同样的事我用了三秒。我想我把他给镇住了。从此他再没找我比过什么,因为他知道已经不需要再比。
我一直以为我只有一种快速记忆的优势,那次拆枪之后,我才发现我还有其他的优势。感谢我的大脑,感谢赐予我大脑的人,也感谢上帝,感谢真主,感谢我身边的男男女女。我要试试这种在速度上优于他人的感觉。于是我找二炮手比高射机枪射击前准备和结束战斗所用的时间。一个流程下来,我用了一分二十九秒,一打听二炮手的纪录,说是二分三十秒。我去和驾驶员比驾驶椅操作,和炮长比单位时间内瞄准击发。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证明对一个非专业人员而言,我的成绩是最好的,也就是说完成所有的任务我的速度是最快的。而本专业的通话前准备,排除故障,简直不在话下。只有一种情况,第一。
说起比速度,不能不谈跑。我们连是战备值班分队,专业训练之外的共同科目训练平时也不放松,所以连里个个能跑,不仅个个能跑,而且个个特别能跑。平常早上的五公里在营房后面的坦克综合训练场跑,由于地形复杂,有人运用战术少跑一段也常见。所以我并不知道我是真正的第几个回来的,后来的一次考核在田径训练场进行,我跑了第二,我才知道我真的不错。那个第二,可不是随便一个第二。最前面的是我的新兵班长,六年兵龄,体能超强。他是前几年入伍实实在在被锻造出来的,不像我们新大纲下来这批,从新兵连出来,一半是半成品,一半是报废品。
班长说什么时候杀出一匹黑马来。我接着说不是杀出来的,是跑出来的。以前是混在一群灰马黄马白马中,没有被发现而已。同年兵问我怎么跑的那么快,我告诉他们,只要你把自己当作一颗子弹,一颗被枪赋予初速的子弹。你就不停的往前飞吧,不到终点,绝不能停。不要怕累,不要怕痛,把自己当作一颗没有感觉的子弹。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是岔气后,忍着痛跑回来的,那时候我没有掉队,现在就一定在前头。
两年的服役期很快就到了。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跟别人比的了。没有对手也是种悲哀?也有人说我不是最强的。我也没有说我是最强的。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最强的?难道我们一生的追求就是要比别人强?那你把自己放在那里?你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对手而活?人啊,记着,不要太执著。不要抱怨你争不了第一,更别为争第一活着。
于是我决定退伍。我来是为了枪。我见了,我摸了,也腻了,我也该走了。说实话,有些东西并没有我期待的那么好。可我不苛求,苛求又如何,或许还不如轻松一点走过。
我回来了,真枪离我远去了。那段年少的追逐真枪的念头早已成为历史。有时候回忆也是残缺不全的。我没有留下完整的记录当时感受的文字,况且真实的感受也未必真的美好。那些关于枪的记忆不时的在我脑海里漂移,有时候也会激起一片浪来,许多相关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可是所有的一切已是曾经,也只是曾经。偶尔思念一番还可,终日回想则多少有点舍本而逐末了。
来到了新的地方,结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想法,新的感受。那些记忆也就变得遥不可及。关于枪可谈的就更少了。不知那天,有同学问我玩CS吗?我说不。他问为什么。我说CS你玩得再熟,给你一把真枪,你还是拿不稳。而如果你拿过真枪,就不是CS可以代替的。换句话说,握鼠标和握枪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你以为鼠标可以当枪使,可你用的玩的还是鼠标而已。你以为你在玩“枪”,其实是“枪”在玩你。“枪”戏弄了你,你却感到很满足。也许这种自欺是追逐的另一种境界,但我是不愿去触碰的。
一次在公园看到一种用枪打气球的游戏。枪似乎和我所见的一样,瞄准具也是记忆中的那种。所以和同伴去试玩了几把。没想到几次都脱靶了。我以为是准星有问题,老板说是直射,瞄中心就可以了。我按部队的100米胸环靶瞄了下半部,不准是自然的,却让我再次意识到逝去的再难追寻了,那怕你追寻的只是那种感觉,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即使找到了,也未必是你需要的。
同伴的讪笑有点似曾相识,但我知道那是不一样的。或许连我自己也变了。后来想再去一次,干脆不瞄准,随便开枪乱射,中不中都行,只图个高兴。很快又打消了这种念头,只是觉得自己有时候很傻。
我没有再去找什么枪。要知道枪即是我,我即是枪。自己愈强,便愈不需要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