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段文字，是发现自己人好像出现了问题。

之前还曾阳光、乐观、积极、勇敢地面对生活的人，突然间有了180度的转变。

充斥生活的是忧郁、无趣，似愁云惨淡，失去了生活的向往，而这恰恰是最致命的。

一个人，要是失去了生活的向往，没有了期待，就会变得毫无兴致，面对一切都没了感觉。

不愿出门，不愿结交新的朋友，不愿看看这形形色色，本充满朝气的世界，只是被推着往前，连行尸走肉都不如。

大概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还在强撑了，以至于生活过得越来越没意思，甚至出现一些可怕的念想。好在及时把自己拉了回来，没有酿成悲惨的结果。

借着此刻的清醒，想记录下这一年的自己，好让自己打开心结，去拥抱新的开始。

2020年，当大家都还在为年前做最后的工作安排时，我悄悄地离开了深圳。

这次离开心中自然不舍，这也算是自己度过的一生待的第3久的城市，甚至继续下去，有可能是一直要待下去的地方。

尽管如此，该做的别离是无法避免的。

在离开之前，我已经短暂的回了一趟家。

母亲的状态并不太好，已经没法站立，没法说话，完全就是一个瘫痪的状态。我到家时，她已经完全认不出我。

我没法用言语去表达那一刻的心情，只觉得心里难受，想哭也不行，只能默默地看着眼前已经失去感知的她。

在此之前，我本已做好了准备，作为母亲唯一的儿子，我能做的便是剩余的时间陪着他，然后送她离开。

我曾想，应该还会有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尽管生来的记忆里，与母亲相伴的时间并不太长，但剩下的日子，一定要用尽心力。

可时间没有匆匆，却实在短暂。

1月3日到家的时候，母亲已有3天未进食，连水也无法吞咽。

更揪心的是那接连不断的咳嗽，会发现那像是对离开的哀求，令人心碎。

父亲也想过办法，让医生上门给输液，想让母亲减轻一点痛苦，可针插进肉，根本没法流通。

我想起曾经看到过的新闻，台湾某个人无法承受生病的痛苦，最终选择安乐死。

虽想尽到人子最后陪伴的责任，可母亲现在的状态，却一点都不想她继续下去。

我咨询过医生朋友，也上网查询，但得到的结果是：在国内无法执行。

每天依旧是痛苦悲戚的哀嚎，那声音回环在脑海中，心如刀割。

连续多日没有进食，母亲的身形迅速消瘦。此前，还能进食时，她的体重有120斤，即使是父亲那样壮硕的身形也很难把人挪动。

我一次想把她从床边的凳子移到床上躺着，甚至差点闪了腰。

然而接连几天没有进食，人已经消瘦到皮贴着骨头，脸上棱角分明，紧紧地绷着，失去了光彩。

她的嘴一直大大地张开着，露出牙齿，强烈地呼着，并带着像是汽车开在石子路上，咯噔咯噔的，并不顺利的呼声。

她的眼睛是最吓人的，跟人死去时，上翻白眼一样，眼珠在一点一点地往上，偏离中心的位置。

我坐在旁边时，实在害怕她突然就走了。所以也不敢睡去，但凡发现空气中没了声音，就赶紧贴近，确认是否还有呼吸。

这段时间，人是很煎熬的。不仅是摇摇欲去的母亲，在一旁陪伴的我和父亲，以及其他的亲人也是，心里非常的痛苦。

父亲时常说：人活着没有意思，辛劳的一辈子，最后迎来的结局没有不同。而母亲这样却是最为凄惨的。本来不久就能开始享受晚年，却患上了不治之症。即使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多一些日子，最终还是抵不过无情的时间。

以前，对于类似的言论我是默不作声的。我向来积极，不管是父亲述说自己经历时，多惨淡寒心的现实，我总不屑一顾。

若不能怀着一颗向往期待，打算努力争取的心，那未来多凄惨都不为过。

可是经历母亲这事，我发现自己还是受了影响，开始主动回应父亲的话。

“人活着真得没意思。”

“所以就别在去管那些条条框框，随性一些，身体不好就不好，想熬夜就熬夜，不想吃就不吃，死就死去吧！”

1月9日凌晨6点，在近10天没有进食的情况下，随着空气中暗淡的呼吸，母亲离开了。

我跪在她跟前，目送着她停止了呼吸，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随后开始的是家里人匆忙的脚步，按照家里的习俗开始准备身后的事。

母亲走后，我没有经常想念，只是偶尔在睡觉前，会回忆些东西。想起过年的这时候，家里应该有三个人，早上母亲会来敲我的门，让我早点起床；中午她会在厨房做饭，她做的饭菜不会有什么新颖的东西，但在家里那是只有她在才有的味道；下午她会没什么事，一会儿跟外婆打打电话，一会儿就收拾收拾屋子，再没事就会来敲我的门，叫我别总窝在屋里，得出去走走，我总会不耐烦的嫌弃几句，然后继续我的工作。然后又转念一想，发现这些东西现在都没有了，突然眼角有股热流，也不知是种怎样的情感，就感觉确确实实的少了些东西，心中突生的一种孤寂。

可是在父亲心里，缺少的不是一点点，他总跟我说起半夜想起母亲，那种相伴20多年的东西，一下子就没有了。为什么就会没有了呢？这东西总是想也想不明白的，多了，就始终觉得过不去。就好像人还没走，不管吃饭、睡觉、看电视，都在身旁一样。

我一直以为我生活的轨迹还会按照之前的样子一直往前。二十多年来没在父母身边长大的自己，离开了父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可现实却还是有些不同，不管是多封闭的空间，破碎了一角，就会有空气进来，而后再进来些什么也不觉得怪了。

我大概就像这封闭的空间，原本只封存着乐观、积极、勇敢......的空间里，被渗进来一些其他的东西，掺和着掺和着，就变了味，被牵引着往其他方向去。

我想尽管不愿承认，自己还是被影响了，甚至因此渐渐失去了些可能。

想起前段时间看的《数码宝贝》，因为随着年龄增长，逐渐与现实社会接轨的主角们，失去了未来的畅想，而失去了无限的可能，连最后一起战斗的数码宝贝也会永远消失。

我现在的处境多少跟这有些相似，被越来越多渗漏进来的其他情绪干扰，走向一条越加确信的道路。

然而，转念一想，这破碎的一角为什么又不会带来更多的可能呢？

兴许是在让封闭的我也还能继续尝试更多的可能，我一直以来的自我隔绝，只不过是强加给自己，以为自己本该是这个样子的意念。

实际上，把这一切放开，多去接受朋友的邀请，多去认识更多新鲜的事物，主动选择走出去，那无限的可能依然还存在。

我想此刻的我需要的恰恰是这种相信吧。

就像和田光司在《Butter fly》里唱的那样：

在无限延伸的梦想后面 纵然世界再虚假多变

那是常识 即使错了也没什么

相信希望有天会实现 即使是沉重的翅膀

也一定会展翅飞翔

                                                            2020年11月15日  写于深圳荔林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