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

(一)

新年快乐呀,吴妍在聊天框打出这五个字,又删掉。

你……在那边也过年吗?吴妍咬咬嘴唇,换上这句话,准备等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将它发送出去。

笔记本电脑里的春节晚会在沙发上嘈杂着,吴妍穿着厚厚的紫罗兰色睡袍依在窗边,望着楼下小区里空无一人的街道。

还有一个小时,这该死的时间过的真慢呐。她晃晃手中的红酒杯,打量着玻璃上若有若无的自己,呼出一片氤氲的水蒸气。

(二)

大师,那我可就按照您的指示4月16开业了。

朋友双手捧着一沓厚厚的人民币,毕恭毕敬的递上去。吴妍在他身后,无聊的四处打量着这件摆满法器的小木屋,想不到北京郊外还有这种地方。

神婆并不接钱,眼神示意朋友把钱放在一旁垫有红布的托盘上,这是给神的,我不该收。

是是是,神仙辛苦,神仙辛苦,大师您也辛苦。朋友哈着腰笑着。

噗嗤,吴妍被朋友弯着大圆肚子的神态逗乐,禁不住笑出声来。

神婆抬头看她一眼,指着吴妍说,我送你一卦,这是你的命中卦,可说不可改。

什么卦?吴妍轻轻扬起下巴,对这类东西,她一律是按照四旧来看待。

姻缘难觅,不得善终。神婆缓缓说出这八个字。

吴妍不置可否的哈哈大笑。

啊?大师,您……您算的这日子靠谱吗?这可是我们圈里的一姐,外号吴妲己。朋友听完神婆这一卦,禁不住对开业日子也犯了嘀咕。

凭她的A4腰,大波浪,铅笔腿,一手好厨艺,一身好床艺,吴妍在钓男人上可从来没有输过。

神婆垂首,不再说话。

好在后来朋友的店,开业后一直顺风顺水,蒸蒸日上。大家也就把这个算姻缘的事,当作想要继续骗钱的套路,一笑置之。

那天太晚了,吴妍只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才好不容易谈下金主给新一季的综艺节目继续做赞助,从晚上8点一直喝到凌晨3点,吴妍在卫生间和饭桌上来回转,后来,已经分不清在卫生间喝酒还是在包间上厕所了。

散场后,吴妍叫了个顺风车,倚在路边等着人来把自己扔回去。想着刚才饭桌上甲方那油腔滑调的话,还有同样油腔滑调的手,禁不住一阵恶心,扶着树吐了起来。

车怎么还没到,还没看见我吗?吴妍在路边向马路上的车招手,没有车停下来。

混蛋,竟敢不停车。吴妍走下马路,伸开双臂,一定要把自己的顺风车拦下来。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在吴妍面前停下了。车门打开,一位男士走出来。

我的手机尾号3211。还没说完,吴妍就趴在车前盖上睡了过去。

吴妍在飞,她看见地上的人像一串串庸碌的蚂蚁,她轻飘飘的,时而俯冲,时而拉高,她笑着从人群中穿过再飞进云里,不费吹灰之力。她无需摆动翅膀,风自然就拖着她,似有一只大手将她缓缓推高,推进云里。

吴妍看不见人群了,连路灯也看不到了,周围的风开始有力气来,轻柔中透露着泠冽。她慌张了,想往下落,无形的手却持续将她推高。

她想叫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她被推的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高到太阳都要摸到太阳了,烤的她喉咙似吞下了火种要被穿透。蓦然,太阳里出现了神婆的脸,神婆的对着她诡异而无声的笑,嘴角越开越大,仿佛随时能把她吞进嘴里。

~呕~吴妍被胃液反冲着清醒过来,来不及细看便吐到双手捧着的东西里,一只蓝色的小桶。吐完抬起头,自己竟来到了荒郊野外,坐在小马扎上靠着车门,吹着呼呼的风,难怪梦里越来越冷。

吴妍发现 车子前方站着个梳马尾辫的男人,正背对自己,紧抱双臂,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这是哪里?

云蒙山,男人听见问话后没有回头,淡淡的说了这三个字。

你带我来山上干什么?我要报警,你这是绑架,违法知不知道。吴妍说着拿起手机,却发现早已低电量自动关机了。

男子轻轻叹口气回身,在他面前放着一个画板,画板上画的是远处刚刚升起的太阳。

我本就是要来这山上画画的,你是何方神圣呢?男子说着轻轻推下金丝镜框。

男子回身后,朝阳均匀的打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海蓝色休闲衬衣搭配蓝色牛仔裤,金丝眼镜后那双狭长的眼睛愠怒的盯着吴妍,单薄的嘴唇略带挑衅的向上扬起,大理石的身材,奶狗的脸型。

靠,吴妍看清这个男人后,心里默念。

在下山的路上,吴妍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根本就没叫上车,只是去地图软件里瞎点一气,就在路边等车来接了。这个搭救自己的男人叫伊兑,海归,画家,刚回国两个月,当天是要去赶早去画云蒙山的日出,以便筹备下个月的画展。

下山后,俩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吴妍承诺改天请伊兑吃饭,伊兑摆摆手。

说也奇怪,下午吴妍就在公司的推广网页上又见到了伊兑,伊兑的画展广告。7月18日,新锐魂灵画家伊兑画展。

嘁,故弄玄虚,吴妍撇撇嘴角,什么魂灵画家,灵魂就灵魂,还玩个倒装。网页上,伊兑双手环肩,眉头微皱,一付睥睨姿态。禁不住打开百度,查查这个伊兑的底,嚯,英国留学,现代诗人,作家,画家。

吴妍截个图发给伊兑,大兄弟,没想到你还是个国家目前紧缺的复合型人才呀,哈哈哈。

微信发出去后,直到当晚吴妍睡前,都杳无音讯。打开伊兑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当晚,吴妍做了三年来第一次春梦,梦里她和伊兑赤裸着在如雾似云的地方翻滚着,她的肌肤拼命摩擦着伊兑,她环着他,双手双脚都紧紧贴着他,宛若一只八爪章鱼,她吸吮着他的全身,仿佛自己是一个持续数日行走在沙漠中将近渴死的旅人般,要从伊兑的全身都吸出水来,以缓解体内的饥渴,她忘情的吸吮着,伊兑却木然的站着,你倒是动啊。吴妍生气的拍了下他的后背,伊兑像被触动机关般,开始用力爱抚着她,行动起来。吴妍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充实,她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从没和谁这么契合和疯狂过。吴妍感到一阵阵过山车般的浪潮袭来,她想尖叫,却又能模糊的意识到这是梦,不敢出声怕自己醒来,只好捂着嘴巴享受快乐。最后吴妍实在忍不住的大喊一声,梦也彻底结束了。

叮咚,微信恰在这时响起。伊兑回了一个,“哦”。

哦你个头啊,吴妍嘴里悄悄嘟囔一句,起身换下浸湿的床单。

(三)

周五上午,吴妍问伊兑这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到下午伊兑也没有回复。搞得吴妍心烦意乱,惯例的周末酒局也不参加了。找伊兑吃饭,不光想谢谢伊兑上次搭救了自己,吴妍更想搞清楚另一件事,自己为什么会这一周天天梦见他,像见鬼一样。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回话,我自己去找你好了。

周六上午,吴妍画了个美美的靓妆直奔画展筹备中心。一楼展示区空荡荡的还没有挂上展示作品,吴妍踩着旋转扶梯上二楼走去,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前方台阶上散落的画纸。越往上走草稿纸越多,来到二楼后,台阶都被涂满各种线条的画纸覆盖了。吴妍小心翼翼的踩着画纸走进一间有三面大落地窗的工作室,工作室正中央放着一个白色长条桌和几幅画板,靠近墙壁的四周面朝里堆着一些画框。伊兑穿着蓝色背带裤背对着吴妍在画板上专心致志的画画,背带裤腿上沾上了不少各色涂料。整个房间非常安静,只有伊兑刷刷挥动画笔的声音。

看着伊兑专注的样子,吴妍心中的某个地方突然柔软起来,自己对伊兑之前的怨念也好气愤也罢,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吴妍慢慢蹲下,将手提包放在门口,无声的脱下高跟鞋,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挪到伊兑身后,探头想看看他在画什么。

嗡的一声,吴妍的血液瞬间全部涌上脸庞,瞬间的炙热让她几乎要窒息,她半张着嘴看着画布上画着的是斜坐在车后座,一脚在车里,一脚伸到地上的裸女,那裸女一条胳膊搭在大腿上,另一只胳膊在身前横过来托着胸部,略微扬起的下巴上挂着不屑的笑,这不就是自己嘛。

啊~~吴妍发出一声贯穿大楼的尖叫,吓得伊兑也一个哆嗦,从椅子上跳起来,打翻了画板和画板左边的手机支架,手机掉在吴妍脚边。

他手机里竟然有自己的裸照,而且刚刚在对着自己的裸照画自己的裸体,吴妍一阵恶心,捡起他的手机,对着伊兑把这辈子学到所有骂人的话全部骂了出来,整整骂了十五分钟。伊兑在看清来人是吴妍后,就一直站着没动,听着吴妍讲话。

你……你往左划,有个视频。伊兑等吴妍骂完后,小声说。

你丫还敢给我录视频。吴妍没好气的说。

吴妍点开,发现是自己拿着伊兑手机录的,视频里自己左摇右晃的请求伊兑,画一张我得裸体自画像的,并请求他放到画展上。并且还在视频里非常自恋的单手托脸,看的吴妍都想掐死屏幕里的自己。

我当时……我当时是喝多了……喝多了人说的话能算数嘛……吴妍老脸一红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

哦……对……对不起,那我不画了。伊兑回身松开画板夹子,将这幅画作摘下来,作势欲将它揉皱,扔到一旁。

等一下,吴妍从伊兑手中将画抢了过来,画上的自己慵懒的倚着,车旁还燃着一堆篝火,篝火的光照亮自己的左边身子,右边渐隐到车体,看起来天真性感又夹杂了一丝神秘。

你这画的右边也看不到呀,大画家。吴妍指着隐藏起来的右边身子。

这个……这个……伊兑搓着手,无措的站着。

是不是因为没看清?吴妍窃笑着,伸手勾住伊兑的背带,想不想……再看一遍呢?

那段日子,应该是吴妍近十几年来最快乐的时光了,她整个人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回到自己十六岁初恋时那样,感觉每一天都像自己爱喝的南瓜粥那样甜甜的,闪着好看的金色的光。

吴妍已经很久没有对爱情这么激动过了,逢场作戏的次数多了,她以为自己的爱情早就死掉了,现在在伊兑身上它又活了过来,或者说它才真正的活起来。吴妍从来没有这么疯狂的迷恋过一个人,上班时有意无意总会想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想起两个人一起滑雪,一起打保龄球,甚至快三十岁的两个人还一起去了儿童乐园,伊兑于吴妍来说,就像是生命中魔鬼与天使的结合,白天他是笑起来阳光灿烂,温柔风趣的天使,晚上他就是吴妍痴迷忘返,欲罢不能的魔鬼。

吴妍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一个精神肉体都如此契合的人,她以前一直以为这样的人只配活在小说里。吴妍感叹自己绝对挖到了宝藏,她急不可待的将伊兑官宣到朋友圈,将伊兑介绍给她的那些朋友们,从之前所有乱七八糟的圈子中脱离。画展时,吴妍穿着宝蓝色的露背礼服站在伊兑身边,听到有人夸赞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时,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画展结束后,吴妍就搬过去和伊兑一起住了。她把自己的化妆品,护肤品,大衣,各种包包,大大小小一股脑堆到伊兑那空旷的起居室里,以一个女主人的身份将它们重新布置了一番。住到一起之后吴妍才发现,伊兑竟然还做的一手好菜,中餐西餐都不在话下。每天晚上下班回家,伊兑都能准备一顿浪漫的晚餐。

国庆节你跟我回趟家吧。吴妍靠在伊兑怀里。

回去干嘛?伊兑揉搓着吴妍的头发。

回去见我父母啊,我想带你见见他们,然后咱家就可以准备结婚啦。你不想跟我结婚啊?哎对了,你父母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他们。吴妍说。

我父母他们……他们在我还在英国读书时就去世了。伊兑说。

啊……对不起啊,那你后来都是一个人在英国生活啊。吴妍从伊兑怀里爬起来。

恩~是啊。伊兑无声的笑笑。

哎呦,我的小宝好可怜,来亲亲~吴妍说着嘴巴凑了上去。

(四)

一下高铁,温软湿润的空气先扑向吴妍的肺,将她的肺泡充盈起来,久违而又熟悉的乡音轮番在耳边响起。

得五年没回来了吧,大概,吴妍右手紧紧牵着伊兑的手,随着人潮像出站口走去,兴义的天湛蓝湛蓝的像洗过般纯净,阳光轻盈的笼下来,好似整个人都轻快而又舒缓起来,没有了北京压抑而焦虑的压迫感。

师傅,去兴泰街。上车后,吴妍倒不着急回家,她要带伊兑去尝尝自己最爱吃的一家羊肉粉。

车在路上不疾不徐的前行着,吴妍也不断指着窗外,给伊兑讲个不停,明明还是好几年前的景色,没什么大的变动,一样的树,一样的墙,一样的街边小商店。今天看起来却格外的讨人喜欢,好似它们每个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需得吴妍翻译才能说出来。

车停在巷口,吴妍拖着伊兑兴奋的向里走。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吴妍心中嘀咕着,伊兑一路倒是没什么怨言,分外乖巧,顺从的任伊兑牵着。走了两百多米,终于看见那半就发黄的“王”字招牌依旧悬在那根缺了半截的树枝上。

到了,到了,快走。吴妍拉着伊兑紧走两步来到店里,正好还有一方小桌。现在正值饭点,店里人声鼎沸,一片热闹。

老板,两碗羊肉粉。吴妍冲后厨喊道。

这样的小馆子,吴妍在北京从来不去的,从来只去西餐厅或者星级饭点吃饭,一来为了维持身材,二是为了培养格调。可在路上一想到要回兴义,脑子里立即就蹦出这家店来,怎么也赶不走了。读高中时,她可是这家店的常客。

你知道吗,吴妍指着店外的招牌,他们家的羊肉粉是我吃过全兴义最正宗的羊肉粉了,你别看这个店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已经传了一百多年了,好多来兴义的名人都来过他们家吃羊肉粉。

哦,伊兑笑笑,墙上没看见和名人的合影呢?

你以为这里是北京啊,这个老板根本就不喜欢跟人照相,来这个店的人都是冲着他们家口味来的。他们家做羊肉粉宰的羊是最好的,从宰羊,到去毛下锅,煮熟都是老板亲自做的,更重要的是他有自己调出来的秘制酱汁,吃一口又麻又爽,保管你荡气回肠,念念不忘。

二人说话的功夫,羊肉粉已经上桌了,伊兑看这碗里的汤,果然一股羊肉的香气扑鼻而来,尝一口汤,醇辣爽口,油而不腻。

好像还真挺好吃的。伊兑说完发现没人应声,抬头,吴妍早低头专心嘬粉了。

回到家,父母又是把伊兑一通夸,夸的伊兑脸都红了。吴妍就坐在他身边捂着嘴看他笑。吃完饭,伊兑非常上道的主动去厨房帮忙刷碗,出来又陪着老吴下了几盘象棋,把两位老人乐的嘴巴都合不上了。晚上两个人睡在自己以前上学时住的小屋里,吴妍看着墙上的奖状和照片又兴奋的跟伊兑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来,说到后来,吴妍发现伊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着床睡着了。

早上一睁眼,听着窗外的鸟叫声,看着睡在身边的伊兑,吴妍深刻明白了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什么滋味。原来遇见相爱的人,不管你之前多成熟,都会再蜕变成一个小孩。

在家这五天,吴妍带伊兑吃变了兴义的小吃,刷把头,鸡肉汤圆,杠子面,还去万峰林疯玩了一天,在林里乘坐热气球事,看着身下这缥缈而葱郁的树林,眺望着远方光芒万丈的斜阳,吴妍靠在身后这坚实的胸膛上,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该成家了。

伊兑,我们结婚吧。吴妍转身环住心上人的脖子。

好,伴着一个万米高空的缠绵热吻,一句坚定的承诺落在吴妍心上。

(五)

原来结婚也有这么多的麻烦事,选婚纱,定拍摄婚纱照的档期,选酒店,选婚礼策划公司,制定婚礼现场的流程方案,婚宴菜单等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事扑面而来,它们好似一群蛰伏已久的怪兽,专等着吴妍,只要她一跳进要结婚的这个旋涡里,就迫不及待的蜂拥而上,一口一口将她吃干抹净。好巧不巧的伊兑还偏偏回了英国,这些杂事都得吴妍一个人来操办,天天在公司忙得晕头转向,回家还得研究这些琐碎,搞得她有些心烦气躁。

伊兑是在回北京的第三天回英国的,那天上午伊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且持续的响个不停。伊兑就去阳台接了一个长达半个小时的跨洋电话,挂完电话之后他的脸色就很不好,说英国那边的画展出了非常严重的状况,他需要立即回去一趟。吴妍当时没多想,毕竟两个人的婚期是定在两个月之后,以为伊兑三五天或者一礼拜就能回来,没成想英国那边的事情还挺复杂,伊兑走了一个月了,到现在也没有确切回来的日期。

你看,这三件婚纱那个我穿上好看?吴妍将ipad上三款婚纱的试穿照发给伊兑,一款低胸收腰的,一款是脖颈处系蝴蝶结露背的,还有一款是古典风格带套袖的纱裙。

还有,婚纱照我选好了一家,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拍完到精修最快也得十天才能出成片,加上摆台和宣传图的制作时间,怎么着也需要半个月呢,到时候宴会厅肯定得放你和我的照片做指引呀,要不你我的朋友们就找不到咱们在那个位置办婚礼了。

对了,还有拍摄婚纱照的场景,我想要两个内景加一个外景就可以了,内景的话,我喜欢拖地长裙那种大场景可以把人拍的很瘦很小的拍摄风格,这样的话我看起来就会更苗条。还有一个内景就拍日常一点的,你我都穿上白T恤,然后风格轻松愉快一点。外景的话,还是穿婚纱拿手捧花去教堂拍一组吧,到时候你也穿个白西装,像个白马王子一样,我挽着你,坐在一辆中世纪的马车上。哈哈。从小我就有一个公主梦,本来以为自己这么大人早忘了,没想到快要结婚了,儿时的幻想就又浮现出来啦。

还有婚宴的话,你喜欢吃什么菜系的,现在有川菜,京菜,鲁菜,浙菜,湘菜可以选择,你说咱们定什么口味的比较好呢,虽然在北京,定京菜是最首选的吧,但我的朋友们就总在北京生活,我怕他们早就吃腻了,要不要换个口味?换口味的话川菜偏麻辣,浙菜清新香甜,湘菜酸辣,你说咱们选哪个菜系的比较好呀?

钻戒的话,我也看好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试一下,我觉得这东西就是个过场,也不保值,我们也不用买太大了,就买个一克拉的意思一下就行了,剩下的钱我们婚后出去旅游一次,去马尔代夫吧,你觉得怎么样,或者塞班也行。

吴妍将这些事一条条发给伊兑后,等着他的回信。可这一条条讯息,就像归入海中的鱼,摇曳着尾巴没了声息。吴妍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和伊兑的合影发起呆来。照片上伊兑搂着她两个人脸贴在一起笑的那么开心,这是两个人在兴义的万峰林照的。

自从伊兑回到英国以后,两个人的连续就变得断断续续的,吴妍尝试给伊兑打过视频电话,都被挂断了。经常前一天晚上吴妍发出去的消息,第二天早上自己醒过来才能收到几行字的回复,有时候这样的回复也没有。吴妍早上迷迷糊糊醒过来,不时会觉得伊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自己是不是只是搬家换了个房子住。看看屋子里,除了一张两个人的合影,没有伊兑一丝生活过的痕迹,所有的衣服,鞋子,洗漱用品都是她的,伊兑的东西回英国时全部带走了。真的有伊兑这个人吗,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每次想到这些吴妍就抱紧身边的枕头,点开手机里的相册,看着那一张张合影,提醒自己伊兑是真实存在的。人总是如此的脆弱,触觉,味觉都不能长期记忆,唯有通过图片和视频的客观记录,来告诉自己曾经发生了什么。

零点过后,吴妍的手机收到回复,“都好,你定吧。”看得她一片无名火起。

都好是什么意思?什么就我定,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吗?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你知道为了筹备婚礼,我自己一个人,周末大大小小各种地方马不停蹄的到处跑,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像丧偶了一样,什么就都好,都好就是都不好。

吴妍胸口上下起伏着,打字的双手颤抖起来,如果什么都我定,我看我们干脆就不要结婚了。我感觉我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一个急着把自己推给你的破烂。不要结婚了,你在英国呆着吧,不用回来了。我们以后也不用再见了。

吴妍打完这一堆字,气的扔了手机,自己重重的靠在沙发上,拿起身旁的靠垫在手中揉捏捶打,最后一把扔到地上,连踹三脚仍不解气。

这时手机又响起来,真对不起,我下周回国。

初冬时节,路边营养不良的树上,还零星剩下几片发黄干瘦的叶子蜷缩在枝桠间,随着西北风上下摇曳,为这暗灰色的天空起舞。吴妍缩在棕色大衣里被冻的瑟瑟发抖,她站在航站楼来回踱步,以此来缓解僵硬的关节。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会来接伊兑这个家伙,就像她以前也不会相信,伊兑这个下周回国会一直拖到距离婚期还有十天才回来。

吴妍远远的就看见伊兑了,他穿一件咖啡色大衣背着个双肩背,出来后东张西望的,看见吴妍后兴奋的举起右手,吴妍带着墨镜,不理他,想着等他过来怎么说他一顿。

伊兑大步走过来,双手环住吴妍的双肩。

你别……吴妍刚想发作,说你别碰我准备跟他大吵一架,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没成想,伊兑的双唇直接封了上来,趁吴妍张嘴时,舌头侵入进来,对她来了一个五分钟的法式热吻,吴妍顿时脸部发烧,浑身瘫软在伊兑怀里,心中筹谋已久的讨伐腹稿早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次回来还走吗,吴妍挎着伊兑的肩膀,仰头问他。

不走了。伊兑停下来揉揉她的头,如果要走,也会把你一起带走的。

切,把你美得,我还不一定跟你跟你呢。吴妍抿着嘴笑。

接下来的日子就堪比行军打仗一般了,吴妍向单位请了假,两个人风风火火的去选礼服,拍婚纱照,订酒店,定婚礼策划方案,找主持人,对接精修照片,每天从早忙到晚,两个人常常累的晚上回到家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这里边最难得还是婚纱照和酒店了,婚纱照的修片档期不够,最后还是吴妍生生加了三倍的价格,才加急拿到照片。酒店也是,看上的酒店没有档期了,最后只好临时换了一家规格稍微小点的。虽然小状况不断吧,但整体上还不错,都在如期进行中。

今天上午,吴妍去高铁站把爸妈接到了举办婚宴的酒店,伊兑则在现场和工作人员一起布置婚礼现场,调试现场的灯光音乐音响。准备晚上的婚礼彩排。

宴会厅整体被布置成了海蓝色,从上方垂坠下来各种大大小小的银色星星,宴会桌子也都铺上了海蓝色的桌布,每个桌子上都放了一束蔷薇花,宴会厅入口放了一张长长的餐桌,餐桌上摆了银色烛台,和南瓜灯,大大小小托盘上放满了蛋糕和糖果,点缀在其中的是吴妍和伊兑两个人的亲密合影。整个宴会厅看起来仿佛置身于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底。

音乐响起,宴会厅侧门打开,吴妍身穿束腰拖尾长裙缓缓走出,挽着身旁穿着燕尾服的父亲,虽然是彩排,父亲却紧张的胳膊都僵直了,就连走路的脚步也机械起来,吴妍抿嘴偷笑,悄悄捏了捏父亲的胳膊,示意他放松。

“呲”干冰机开始喷出白雾,覆盖了吴妍的双脚,她缓缓走上高台,射灯投射下来的灯光映在吴妍精致的脸庞上,星星们也各自向四面八方反射银色的光芒,整个宴会厅瞬间变得美轮美奂起来。

伴着悠扬的音乐吴妍小步向前走着,看着远处穿着白色西装的伊兑,视线不自觉竟有些模糊,是太激动了么,伊兑双手捧着花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明天,你就是我的人了。伊兑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不,明天,你是我的。吴妍掐了下他的腰。

彩排结束已经十二点了。吴妍直接去酒店楼上定好的婚房休息,伊兑还是回到他们住的屋子,第二天一早来接她。因为约了早上五点的新娘妆,所以吴妍匆匆忙忙洗漱完就赶紧睡了,马上就是正式婚礼开始的时间了,自己一定要有一个好状态。吴妍抱着枕头,在兴奋与紧张中艰难的睡着了。

叮铃 ,叮铃,叮铃。 吴妍觉得自己刚睡着不就,门外就想起来门铃声。

来了,吴妍应了一声,准备下床。一看表才三点半,这化妆师也来的太早了。

吴妍迷迷糊糊站起来,跑去开门。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站在门口,身前还站着一个齐膝高的小孩。

(六)

吴妍记不起是怎么把他们请进屋里来的,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和小孩身后还跟着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伊兑。他们三个进来以后,吴妍也忘了自己有没有关门,只记得那个小男孩不停的叫爸爸,然后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来到屋里指着挂在衣帽架上的婚纱,又指着吴妍叽哩哇啦冲伊兑说了一大堆英文。吴妍看着这个外国人一直说话,伊兑低着头什么也不说,就去拽他的衣袖问他出什么事了。小男孩却跑过来猛地推她一下,她向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那个外国人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她,伊兑像一块木头呆呆的站在哪里。

你们干什么,我要报警了。吴妍从地上爬起来对这个外国人说。

哼,这个外国人不屑的哼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来,对着手机叽里咕噜说了一句,然后把手机转给吴妍,只见手机里清晰的传出机械翻译中文,我是杰米尔的丈夫。

杰米尔,杰米尔是谁,你是杰米尔的丈夫来找我们干什么,吴妍拿起手机说出自己的疑惑。

杰米尔就是他。外国男子指着伊兑,这次他倒是没用翻译软件,吴妍也听懂了。

你是他的丈夫?他是个男生啊,吴妍喃喃道。

外国男子又叽里咕噜对着软件说,我们在四年前就在英国注册结婚了。说完从相册里翻出两个人各种的亲密合影,把这个交给吴妍去看。吴妍一张一张的翻看,有牵手的,拥抱的,接吻的,越看她越难过,禁不住捂住嘴,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吴妍来到伊兑面前,泪流满面的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希望伊兑能给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我们在大学时就已经恋爱结婚了,我非常的爱杰米尔,他在英国的画展和这次在中国的画展都是我出资帮他举办的。外国男子又用翻译软件继续说话,我们在婚后的第二年,两个人一起领养了一个男孩,给他起名叫天使。我们都非常爱我们的孩子。后面外国男子还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吴妍已经听不到了,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有炸药要爆炸一般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她伸手死死拽着伊兑的袖子,希望他能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希望他说出什么。

对不起。沉默许久后的伊兑,终于说了这三个字。

其实,我是骗你的,我的父母没有去世,他们一直都在,只是我们家非常穷,我非常需要钱,在我刚到英国留学的时候,我每天要做两份兼职,才能维持我学画画的生活费,我非常喜欢绘画,我愿意为了它牺牲自己的一切,虽然我没有特别出色的绘画天赋,但我真的无比的热爱它,这时我遇见了安瑟斯,他在我最困难,两天吃不上的时候,帮助了我,并且一直帮助我,鼓励我,支持我画画,我刚开始以为他是出于友情的角度来帮我,后来他向我表白,我竟然没有拒绝,因为……他实在是太有钱了。他的钱多到,我可以一切都不用担忧,心无旁骛的画画,如果我拒绝了他,我可能又会回到过去那种饥寒交迫的生活。所以……所以我答应了他的求婚,我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同性恋,我出卖了我自己的身体,以换取一张出入艺术界的门票,在他的资助下,我成功了,我办画展了,我以前没人瞧得上的画作,现在也可以上杂志了,靠出卖自己的肉身,一切似乎都变得不是那么难了。我时常唾弃我自己,为我自己觉得恶心,为我父母有这样的孩子觉得羞耻,所以我和他们断绝了关系。我一切风光亮丽的表面,都是建立在伪装上。伊兑看着地板咬着牙说。

这次回国遇见你,我以为自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我以为只要自己不回去,自己在英国那几年的生活就会像一场梦,我可以从头再来,用我这些年绘画的名望,在国内重新开始,和你一起,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但是我不能,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在我迟迟不回英国时,安瑟斯一个电话,我在北京和英国所有的展览和通告就全部暂停了,当我回去我才发现,我只是他的笼中雀,他开心的时候打开笼子,放我出来飞一阵,当我不想回笼子,以为自己拥有整片天空时,才发现原来我脚上还被拴着透明的线。合同违约金,以及我绘画的名声和前途,统统都在他手里掌握着,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一个响指,我还是得像被拴住的狗一样回到他身边。

这次再回来,本身是想圆你一个梦,也圆我一个梦,办一场正常人会有的婚礼,去感受真正的爱情。没想到安瑟斯还是找了过来,还带来我和他一起领养的孩子,现在我……我只能说对不起。

我知道你们的所有事,杰米尔已经都告诉我了。谢谢你,在这段时间的陪伴,杰米尔过的很开心。你想要一场婚礼,我可以让杰米尔明天陪你走完这场仪式,我们英国人还是非常讲道理的。安瑟斯走过来,握住吴妍的胳膊,其实,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苦,同性恋在中国并不被保护和祝福,我之前也有过同样痛苦的体验,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善良的杰米尔也会履行他的承诺,帮你出席完明天的婚礼,再回英国。我们说话算话。

什么?你说什么?吴妍疑惑的瞪着他,这个英国男子说出的话,让她云里雾里,不知如何是好。同性恋,秘密,承诺?

安瑟斯看到吴妍疑惑的神情也困惑起来,他转头看着伊兑。

我……我和安瑟斯说,我们俩在中国一直玩的非常好,是好朋友,你也是一个同性恋,让他别担心。这次回来是帮你完成一畅婚礼,给你父母一个交代。伊兑小声说。

好朋友,吴妍挣脱安瑟斯的手,指着伊兑哈哈大笑,咱俩,你和我,咱俩,英文怎么说来着,YOU AND ME ,是好朋友,呵呵,咱俩是好朋友我他妈能让你上我的床吗?咱俩是好朋友我能让你天天进入我的身体?吴妍说着伸手指着自己的小腹。

安瑟斯这时也明白过来事情不对了,他沉着脸对着伊兑大喊,选择,她或者我。说完,他牵起孩子出去了。

房间里只留下吴妍和伊兑,他们各自站在床一侧,谁都没有动。吴妍不希望伊兑来碰自己,她觉得他真的脏死了,如果他来碰自己的话,她一定大喊大叫着让他滚开,对他说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伊兑一直站着不说话,凝视着地板上一块褐色地板缝隙。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你会怎么选?最终,吴妍还是先开了口。

说话呀,你会怎么选?吴妍烦躁起来,中国不承认同性婚姻,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明天我们照常举行婚礼,这一切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就当我婚前做了一场噩梦。天亮了,我们还是一对举行婚礼的新人。吴妍说完深深的叹口气,倚着床坐了下来。

伊兑站在原地,双手不住的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他慢慢转身,似乎刚才站的太久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伸手扶着床尾正对的写字台,一步一步踱到吴妍身边,伸出双手,紧紧攥住吴妍的手。吴妍也抬起头来看他。

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真正的快乐。吴妍。我爱你。伊兑说完,探头亲吻了她的额头。

就像我说的,伊兑伸手轻柔的抚去吴妍脸上的碎发,为了绘画我可以牺牲一切,爱情也是一样的。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就让这份爱,永远留在我心里吧。伊兑说完,转身快步走出房间外。任由吴妍在身后如何哭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伊兑都不曾回头,亦不再出现。

(七)

这宗荒唐的闹剧是如何收场的吴妍已不想再回忆了,只记得父母当天上午就直接打车回了老家,拉黑了她的电话,双方再也没联系过。朋友们倒还好,都很给面子的吃了饭,规规矩矩的散场,现场的照片直接被吴妍交代服务生扔到了垃圾堆里。她回到伊兑租住的房子时,发现她的行礼早被打包好整整齐齐放在门口,再敲门里面已经是在收拾屋子的房东了。

吴妍本想直接删掉伊兑的微信,点开时却发现他竟然还没删除自己,朋友圈什么的也都可以看,只不过以前他们两个的合影都被删除了。吴妍本着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自惭形秽删掉自己的信念索性就把他留了下来,每天都会点进去看看,看他有没有把自己删掉。

刚发生时的恨,在心底百转千回的被扎过亿万遍之后,吴妍竟然也不恨他了,大抵因为心已再也流不出血来。就这么个男人,又有什么可值得恨的呢?一个依附别人的附庸罢了。吴妍不屑的撇撇嘴。

说也奇怪,人一旦不恨另一个人以后,脑子里这个人所有的好都会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吴妍有段时间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伊兑的影子,他给自己做饭,给自己炸小肉丸子,为自己洗头发,亲吻自己的额头,一切的情景都从脑子里窜出来像全身蔓延,吴妍觉得自己仿佛着了魔。

过了阵子,伊兑竟然更新朋友圈了,朋友圈里显示他正在英国办新的画展,海报上的他还和以前看起来一样阳光帅气。看来他和那个英国佬的感情问题解决了,吴妍心想。

一个要做别人丈夫的人竟然也有丈夫。每次想到这里,吴妍总能看着伊兑的头像笑出来。

异地过年,对吴妍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今天给父母打了两个电话,仍旧是被拉黑的状态,也罢,让二老清净清净也好,省的他们这个不成器的女儿给他们添堵。

吴妍将新床上四件套换上,在门口贴上一副春联。给自己煮了十个速冻饺子,开一瓶红酒,就当是过年了。

喝着红酒,不自觉又想起伊兑来,想着要他在这个屋子里和自己一起过年的话会是什么样。人有时候就是贱,吴妍拿起酒杯摇晃着,明明是伊兑欺骗了自己,可自己后来自慰时竟然还幻想过他再进入自己。可怕的是这样的场景,还想了不止一次。

你是不是神经病啊。吴妍来到窗边,伸手指着窗户外自己的影子喃喃说,随即靠在窗边流下泪。

你在那边也过年吗?吴妍点开伊兑的聊天框,准备十二点钟声敲响时将这句话发出去。一看表,还有一小时。

这该死的时间过得真慢呐,吴妍抿一口酒,酸涩填满味蕾。她看着窗外映出穿紫罗兰睡袍的自己,纤细的脖子,雪白的胸口,这都留不住你么。吴妍点开伊兑的微信头像,将他的头像放大,头像是他的一张大头自拍,正灿烂的笑着。吴妍将手机亮着屏伸进自己的领口里,用力按上自己的左胸,来回揉动,再向下游移到腰腹,当她将手机夹在双腿间,轻唤着伊兑时,蓦然,心中浮现出一张苍老粗糙的脸说,姻缘难觅,不得善终,姻缘难觅,不得善终……说完桀桀的笑起来。

吴妍打个激灵,将手机从双腿间拿出来,一看表,零点零一。

“他妈的。”吴妍轻呼一声,将手机重重的扔到沙发上。


                                                -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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