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灌香肠,我爸都是在黎姨家里灌的,一来她是我们村里的人,二来她家灌的香肠味道好。
说心里话,黎姨年轻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因为她仗着有个做村官的舅子,在村里特别的骄横跋扈,村里人一般都对她敬而远之。
其实最遭殃的还是黎姨的丈夫王叔了,娘家的地方挨着县城,黎姨嫁过去没几年,就凭着舅子的关系,拖家带口地搬过来了,还在两个较好的地段分了地皮,修了房子。
现在,那两栋房子一年收租都有几万块,受了娘家舅子这么大的恩惠,但王叔一穷二白,无以为报。就因为这层关系,黎姨的嚣张气焰日益见长,王叔就像一头困兽一样,一辈子没有出过头,但也一辈子不服气。
黎姨轻视所有人,而我爸家离她家又不远,她年轻的时候,我们父女三个蓬头垢面、有碍观瞻,她没少给我们白眼,当然,我也默默地看着她家鸡犬不宁、鸡飞狗跳,然后独自窃笑、暗中叫好。
后来,她的舅子下来了,她的年龄也大了,所有人都不买她的账了,她才逐渐醒悟,嚣张的气焰才有所收敛。为了生计,她在家门口开始给人绞肉,但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年底灌香肠。
村里人从县城回家都要从她家门前经过,自从她开始灌香肠后,只要有空,她就会坐在门口迎来送往,热情地和村里人打招呼。
刚开始村里人懒得理她,但叫的次数多了总是抹不开面子,加上她调出来的香肠味道确实不错,慢慢的,她灌香肠的生意也就上了路。
看着身穿迷彩工作服,瘦的像木头人一样的黎姨围着案板精神抖擞地忙前忙后时,我忍不住想起了两年前她的那场病。
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她莫名其妙地吃不下饭,并且吃什么吐什么,每天头晕胸闷,喘不上气来。一米六的个子只有八十多斤,人瘦的皮包骨,捏不到一点点肉。
王叔先是带着她在家门口的一个诊所里面开了一些健胃消食的药,吃了半个月,一丁点效果都没有,反而越来越严重,起床都没有力气了。
王叔着急了,又把她带到县医院,一通检查下来,找不到身体有哪里不妥,医生也望着她无能为力,没有药方可以开。那时候,黎姨已经不下床了,其实找不到病因的病,才是最可怕的,我们都知道。
不死心的王叔又找我们这里一个有名的老中医,老中医看了看有气无力的黎姨,也只是勉为其难地开了几副安神的药,不再多话。
不知道是谁提醒了王叔,临近年关了,王叔香肠也不灌了,破釜沉舟一样,把黎姨带到了省城最大的医院,经过医生一系列的检查和探讨,终于找到了病灶——在胃和肝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瘤子,不是良性的。
这样的大手术是很伤一个家庭的元气的,在两个儿子都不出力的情况下,王叔承担了所有的费用,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了黎姨一个多月,没有回家过年,每天睡在一张小小的行军床上。
看着王叔因为裂口子而贴满了胶布的手,忍不住很没人性地想,如果当初不去省城费那个劲,王叔现在应该也像其他的老头那样,拎着保温杯出入棋牌室,逍遥自在吧?
可能在王叔的心里,没有什么快乐比“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更温暖吧!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
这句话曾经在网络上很火,空巢青年喜欢用这句话吐槽,空巢老人也喜欢用这句话来诉说衷肠。但很少会有人自问:既然都是孤独的个体,为什么无人问我粥可温?为什么无人与我立黄昏?
在这个注重自我的时代里,我们每个人都渴望被家人呵护,被家人温暖,被家人善待,却很少去想,我们该怎样呵护家人,温暖家人,善待家人。
不要抱怨“无人问我粥可温”,也许是因为你从不曾珍惜过“问你粥可温”的那个人,不要抱怨“无人与我立黄昏”,也许是因为你从不曾珍惜过“有人与你立黄昏”的时光。
“善待家人”,说出来很容易,做到却是很难。特别是去呵护、去温暖、去善待那个曾经伤害过自己,背叛过自己,嫌弃过自己的家庭成员,真的需要宽广的胸怀。
“学会善待”是生活的智慧,亦是人生的一堂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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