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学寝室是一个学霸寝室,有三个保研的,还有一个放弃保研的。
正是不才。
大学毕业时节,很多人站在了十字路口,出国?读研?找工作?创业?
我从小就被认为是一个读书的苗子,我的父母、老师甚至同学都觉得我应该继续深造,最好读成个博士,以至于我自己都开始觉得我自己应该继续读研。可是,大四的时候我开始很慌张,也很迷茫,我开始问自己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读研?是因为我对这门学科有兴趣,想要更深入地研究下去?还是想在学校里再蹲两年?我的内心告诉我是后者。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我开始找工作、实习。大四,我在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快消企业的两个部门,前后实习了半年的时间。做什么呢?收发邮件、做“表妹”,每天把一堆根本不明白的数据整理成表格,把上级需要的数据填充到报告里……虽然每天朝五晚九忙碌得不得了,但是有时回顾一下,自己都不知道每天在忙些什么。再加上那时候自己目光短浅,所以觉得这种企业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什么呢?人生匆匆数十载,我想要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于是,就在那个关口,我遇上了美丽中国——一个支教组织,招募大学毕业生到云南和广东的乡村进行为期两年的支教。当时,我觉得这简直就是滚滚工作浪潮里的一股清流,这就是我想要的“有意义”。
我了解了资料,精心地准备了上课、面试,顺利地入选了美丽中国2014-2016届支教老师。
14年的7月到八月,我们在云南楚雄美丽中国暑期学院进行了一个多月的入职培训,我们一直在磨教学。如何上好一节课,从引入到带着学生练习,如何把一节课上得有趣又有料,让孩子们开心又习得了应该掌握的知识。教学管理方面,我们设置班规和奖惩制度,让课堂井然有序。
9月,我带着满满的热情和技能,去到大理宾川县下面的一个小山村,开始了为期两年的支教生涯。
第一年,我教3-6年级8个班的英语,全校一大半都是我的学生。一周大约24节课,平均每个班一周上三四节课。
每天早上学生6:30起床。我6:00起床,过一遍当天的课,准备教具,灌一大杯水,7:00开始一天:上课、打饭、上课、看自习、上课、批作业、上课、备课,还有值周时的查寝,因为是寄宿制学校。
我当时还是上课会紧张到流汗的新老师,备课画教具要到半夜,从一大早起来都不能松懈,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堆,学生不听的还是不听,觉得自己还委屈得不行。所以我们之间日常上演的是相爱相杀被虐哭无数次的感情戏。
可是,教育是什么?儿童是什么?爱是什么?
我不懂。我也没有试着去弄懂。
第二年,我教4-6年级6个班,我也带着更加纯熟的技巧和更加平缓的心态,从头再来。但是,有一句话叫做“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按下不谈。我开始更多地关注到乡村的老师。
第一年末的时候,恰逢我们学校一位老教师退休。他从18岁还是16岁踏上讲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意气风发到身形佝偻,从一头青丝到两鬓斑白。
有一些代课老师,做着和正职一样的工作,拿着很少的薪水。
这些老师,他们对班里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经济条件不好的孩子,家里不管的孩子……家长会上,可以指着家长鼻子一通训斥,也会开开玩笑暗中提醒。他们身上,有太多我难以企及的艺术。
有位相熟的老师跟我说:“刘老师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每节课都精心准备,特别认真,充满激情。现在随便上上就好了,看见那帮学生就头疼啊。”可我看她照样护短,照样把班级管得很有序,照样成绩骄人,学生们喜欢和尊重她的大有人在。我就听听,然后笑笑,这都是前几十年的坚持跟积淀啊。
这些坚守的乡村老师,孩子不好好上学要做小孩和大人的工作,孩子生病了要看着他们吃药,或者半夜送到卫生所,他们担负着的不仅仅是老师的责任,有的甚至比父母做的还要多,是多么可爱可敬啊!
有人问过我,那两年的大好时光,值得吗?对你有什么意义呢?
但我自己知道,我长大了,因为当你面对着几百个真正的孩子,你怎么还能做个任性的孩子;我活得更像一个真实的人,坦诚地面对自己,也能更好地控制和管理自己的情绪;我体谅了我的一些老师,我也了解了乡村教育的一部分状态。
支教第二年,我们就要开始思考结束后我们该何去何从了。人生就是这样,在做一次次的选择,然后迈向不同的方向。有人会出国学习,有人会留在美丽中国,有人会从事公益,有人会从事与这两年经历毫无关系的工作。
我选择了继续做公益相关的工作,促使我做这一决定的是支教第二年的寒假发生的一件事。
应该是第二年开始的时候,一起在美丽中国支教的校友,建了一个群说,我们要做这样一件事情——带着学生回母校游学。我们都觉得甚好,应声加入。几个没有什么项目经验的人,在轻松筹上发起了“支持山区孩子跨越1000公里”。大约7万的筹款,从发起到筹满,用了将近3个月,很不容易,但也让我看到了社会上很多有着公益之心的人士,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走上这条路,但是内心都愿意支持。所以,我想着,我可以把公益当成工作来做,然后用我的微光去点亮更多的大爱。
太年轻。
无论如何,我选择了公益这条路。
而自己从小对阅读的认同和支教时累计的对乡村教师的情感,让我选择了六和。
接触老师不久,就有一位正安的老师私下跟我说:“谢谢你们,之前都没有人来关心我们。”我当时受到的触动很大,心想:是怎样的机构,能够给老师这样的关怀!同时也给了我一种想法,我要把这些不一样的东西带给老师们,也许真的会带给他们一些改变!
但是,也同样是在接触六和之后,我才开始去认识和理解教育、阅读、儿童和爱。我看到很多老师从内心尊重孩子的教育者的样子,我才知道学习共同体、亲子、美育等等多种多样的形态;我才知道有一种书叫图画书,而当我第一次读到《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时无比心痛地大哭;我才知道有些孩子小时候就是没有办法分清楚发音的差异,有的孩子脱自我中心的阶段没有过渡好,就是没有办法站在别人的立场去理解所谓的良苦用心;我才知道有些孩子把字反过来写其实是一种阅读障碍……我才知道不基于理解的爱,都不是真正的爱。我以前真是一个糟糕的老师啊!
我不能说我现在对于这些就有多深的了解,但我知道了要去了解,我大量地阅读相关书籍、听讲座、整理笔记,我从一个讷讷的小白,变成了一个什么都能说上一点,而且听起来还有点道理的项目人员。
但是,“项目人员”并不是一份美丽的工作,特别是教育相关的项目。
当我满腔热忱地去做教师培训,却发现大片老师却冷若冰霜地坐着,还有的签个到就走了;我想要用阅读来推动一些老师的改变,却发现有些教育局并不感冒;我也看到大批大批地资料和作业堆积在老师的桌上,成绩这个硬性的指标挂在他们眼前……乡村的老师并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需要陪伴、需要不一样的东西,他们需要的是休息、是从杂务中解放出来…有些老师甚至也就想一辈子教完那一本书,上完课立马就下班……
能改变的老师少之又少,珍贵之又珍贵……我们总说,那我们就要去改变那些老师的意识啊!可是,我们这些体制外的机构能做的真的有限啊!
我们说,就像教育一样,先播下一颗种子。十年树木呢,又哪有一个持续十年的项目呢?项目的成果、有效性、规模化各种指标衡量着,可是有些成果就是要很慢很慢啊,项目期内可能真的就体现不出来啊,可是机构的发展呢?公益人的意识呢?行业外对这个行业的认识呢?
我们说,老师是戴着镣铐跳舞,公益项目人员又何尝不是呢?
我也许半只脚都还没有入行,08年地震的时候我还是个应试教育的高中生,还有《慈善法》的出炉等等,一些对于资深公益人来说亲身经历过的里程碑式的事件,我没有切身感受过那种改变,我只能从我自身出发,浅窄的视角,碎碎念一些我的经历和愚见。
不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