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听人说过,“这不是钱的事!”或者,你自己有没有说过。前天我去送货,又遇到一个中年人说:“这不是钱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说的是我们有批货要送到衢州去。如果从北京发到杭州再从杭州找车送到衢州,那运费暴高,而且一百多箱货物从仓库里搬来搬去也挺麻烦的。为节约运费和减少麻烦,我们就要求工厂将货物由北京直发衢州。到时候,我直接去衢州,随物流公司的车子一起将货送往客户那里就行了。
我们设想的是货物会直发衢州,结果货物直发杭州。因为衢州没飞机。这批货是空运的,要在杭州落地后,再由杭州转运至衢州。够复杂的!
与下面的事相比,这个还不算复杂的。
我们公司定的货出厂时都贴着标签,标签上有客户公司的名称和产品的型号等内容。而同一批单子上有好几家公司,因此标签上客户公司的名称默认是第一家定货的公司。这批货默认的公司是A公司,而货却是C公司的。因为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等东西,我经常干的事就是斯标签,把标签上默认的公司名称给撕掉。
为了保证货不会出错,C公司的这批货没有留任何地址,只留了我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在杭州物流公司联系我后,我严正正告她,这批货等我到后才能送,我要过去斯标签。杭州物流公司的说好,一定会和衢州物流公司的沟通好。
周五,我去了衢州,我找到了物流公司,找到了物流公司的老板。
我问:老板,我们的货呢?
老板哈哈一笑,眉飞色舞地说道:送走了!早就送走了!昨天就送到A公司去,A公司的货我们经常送的,我们的车装不下还打电话要A公司自己开车来提的,我们和A公司的XXX、XXX都认识,我们和A公司……。
我说:可是,这货不是A公司的,是C公司的。
老板:……
老板打电话给送货的司机,问怎么搞的,送货的司机在电话里大声嚷嚷道:外面不有标签吗,上面不是贴着A公司的。老板这下有理了,大声说:外面不有标签吗,上面不是贴着A公司的。我说:不管标签是什么,送货单上怎么写的?你肯定是按送货单送的。老板马上翻出送货的清单。一张复写纸复印的清单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货物件数,联系人孙策,手机号码。后面还有个备注:联系收货人,收货人看货后才能送货。
老板沉默了。接着,打电话问送货的司机什么时候回来。送货的司机说马上就回来了。
等了约一个小时,一个胡子拉碴,穿着红色汗衫的中年男人开着一辆看上去不太稳当的三轮货车终于马上摇摇晃晃地回来了。老板问司机到底什么情况。司机说标签上是A公司,他就直接送了。我说:单子上没写A公司,只留了我的名字和电话。他说他打电话了,那上面的电话打不通。说着就把货单翻出来,一边拨我的手机号码,一边说这个号码打不通,打不通。说话间我,我的手机就唱起了歌“江湖笑,恩怨了,人过招,笑藏刀……”。司机愣了一下,马上说:昨天的不通。我说你送货肯定得按送货单子送,单子上都写了我看后才能送,你怎么直接就送了。司机说:我不管,我就按标签送,我都是这么送的,标签上贴的是A公司,那就是A公司的货。
标签上写着A公司就是A公司的货?好,那改天我弄张纸条,上面写着:孙策老婆。我逛街的时候看哪个姑娘漂亮,就把这张纸条往她身上贴。
这位司机老兄我是拿他没办法了,我就打电话给杭州物流公司,问她怎么弄吧。杭州物流公司的马上要与衢州物流公司进行正面对话。司机接了电话说:我不管,我就按标签送,我都是这么送的,标签上贴的是A公司,那就是A公司的货。杭州物流公司的小姑娘也快崩溃了,说:那这样吧,你再帮我把货送一下。司机说:下午还有许多货要送,从A公司到C公司还有许多路,货物还在A公司的4楼,……。小姑娘说:那这样吧,你就辛苦一下,帮我们送下,我们给你补点钱。司机说:这不是钱的事!
这不是钱的事?我在心里骂道,去你娘的!这就是钱的事。
小姑娘就说要补点钱,但就是不说要补多少钱,要司机说。司机一直辩称自己不为钱,这不是钱的事。小姑娘和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争论了半天也没争论出个结果。司机懒得和小姑娘争论,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我。我的手机少了一格电。
看看时间,再这么耗下去今天货是送不掉了。要是货今天送不掉那我还得在衢州住上两天等星期一C公司上班才能送。这时间我耗不起。我问司机,怎么办吧,给个处理意见。司机还是坚称自己没有任何错,错在我们公司,不该贴A公司的标签。都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我说:好吧,你没错,没人说你错了。你说把货从A公司拿出来再送到C公司要多少钱。司机说:这不是钱的问题,货在四楼,从四楼搬下来是多么多么的艰难。老板这时插了句话,那不是有电梯吗?司机说:有电梯也很难搬。货多,一百多箱,纸箱大,很很重。我说:以前在嘉兴那边二百多箱,三伏天,一下午时间,我一个人抗到三楼去了,还没电梯。
司机没说话。他们老板发话了,要他把货处理一下。司机打了一通电话,而后说:这个——,要100元钱。
我说:好吧,我们走吧!说着,我拉开车门爬上他的三轮货车。
司机上车后,骂骂咧咧地开着车子走了。我坐在三轮货车里摇摇晃晃地朝A公司奔去。
在A公司的仓库门口,我发现大门是关的。离下午上班还有点时间,我也饿了。我问司机午饭吃了没有。他说没吃。我说:那我们吃饭去吧。于是,我们就去A公司大门口的小饭馆里炒了两个菜。
我饭量很大,吃完了一碗饭问老板娘要饭,老板娘说没饭了,馒头要不要?
一顿饭的作用很大,司机再也不抱怨了。很主动地找人把货拿出来。找人找了一圈,来了一个神采奕奕有着领导额头的老头,估计是个领导。领导很悠闲地跟仓库里的人说把单子拿出来,可以把货拿走。于是,我们就和仓库的人去拿货。领导还说,那天货运来的时候,是他们找的车,还找了小工,加起来100元钱。领导说话的时候看着司机很轻松,司机不说话看着我很紧张。
我和司机把这一百多箱货从四楼的仓库里搬到了电梯口,正待运下楼时,发现了一个问题——电梯坏了。
他娘的,有这么折腾人的吗!
仓库的人打电话叫维修的人来修,维修的人说不来,正忙着。
怎么办?这一百多箱货从四楼搬下去?我准备等维修的人来。司机说不等。司机二话不说,跑到电梯旁,一只手摁在墙壁上,一只手在推电梯。就这样,电梯门活活地被他给推开了。
我们把货运到了一楼,接下来就是撕标签了。撕标签要用刀,我问仓库的人借刀,仓库的人说没刀。我看到桌子上有剪刀,剪刀也是刀,我就拿了剪刀来把标签划下来。我划到最后划的手痛。
把标签撕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C公司4点多就要下班了。我和司机将货物装车,送往C公司。三轮货车很小,我们跑了两趟才终于把货全部运到C公司的仓库。
等全部把货物都整好,C公司仓库下班的时间也快到了。C公司仓库的人签了送货单,我整个人马上就轻松了许多,终于完事了!
我的经理3S要我今天送货的时候注意公司形象,穿的干净一点,就像去见女网友一样。我今天是穿的很干净。但是,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先前我的胸前全是货物上的灰尘。经过堆货、理货、分货现在我浑身早已湿透了。我胸前的灰尘全变成泥了。我的身上脏的一塌糊涂了。下次再也不信他忽悠了。
干了一下午体力活都没喝水,现在我真的很口渴。出了C公司仓库,我马上飞速跑到外面的小店里去买了两瓶水。扔了一瓶给了车里的司机后我就拧开另一瓶“咕咕”地喝了起来,我一口气几乎把一瓶水都喝完了。
我放下瓶子,看见卖我水的小姑娘在跟我说话。我就又跑到小店里去,问她说什么。那个小姑娘问我司机姓什么。我说不知道,怎么了。小姑娘说:他好像我家的亲戚。我哈哈大笑了起来。
回到车旁,司机问我看着他说什么。我说:她说你是她亲戚呢。司机马上趴在车窗上望着小姑娘嘿嘿地笑了起来,露出一排东倒西歪的牙齿。
回来的路上,司机不停地问我A公司那100元钱怎么办,他不能下午刚赚100就给A公司的仓库里人了。我说好吧。
有我这句话,司机很高兴,浑身都来劲。与司机相反,当了一下午苦力,我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我说:你把我送到火车站吧,我坐晚上7点的动车回杭州。司机说好,于是,三轮车就摇摇晃晃地朝市区奔去。
前面是红灯,司机一踩油门,过去了。我说,慢点,你不怕拍照呀。说完后才想起来,这车子没牌照。
我想了想,坐动车回杭州要两小时,坐汽车要三小时,现在才五点几。要是坐动车回去就太迟了,估计到家要11点多了。就说,你还是送我去汽车站吧,火车太晚了。司机说好。三轮车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往前奔。
奔到路的前方,我发现不对劲,我很清楚地看到前方一座房子的屋顶上顶着三个大大的金字——衢州站。
我说:怎么跑火车站了?司机一愣,说:不是火车站呀?我说:是汽车站,刚才就跟你说了,汽车站!司机嘿嘿地笑了一下,到前面一个路口掉了头,沿着这条路,朝火车站相反的方向继续摇摇晃晃地奔去。我老担心这辆车会翻掉。
一路上不断地有出租车斜斜地插到我们的前面。在等红灯的时候,隔壁公交车上,一个头上的毛少,牙更少的老头把头伸出窗外仰着头朝天空吐口水。
在路上,司机说他喜欢赌博,每天都赌,现在房子都抵押出去了。每天晚上打牌到凌晨4点,早上7点就起来送货每天就睡两三个小时。
如果早几年,我肯定会对他说,打牌不好,然后还说一些人生的大道理。大道理谁都会说,可是又有几个能做到呢。而我也并不擅长去开导别人。对于旁边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他赌博不好,那什么才是好呢?身在其中的人,真的不知道赌博的害处吗?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最需要劝诫的人,往往最反感别人的劝诫。想改过的人是不需要劝诫的,不想改过的人劝诫了又能怎样。
在汽车站,我付了200元钱给司机,我们互道了声再见。
今天和杭州这边的物流公司协商这200元钱到底谁付,目前还无果,可能最后还得我或我们公司掏了。一旦涉及到利益,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其实,一开始,司机态度强硬地说他没错,他就是这么送货时,处理意见我就有了,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作祟,舍不得掏钱,估计也不会折腾到晚上10点半才到家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