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冥王怀孕了
一室红。
连衣裳都是火红的。
纪纤云身体被绳子捆成了木乃伊状,直挺挺躺着,动弹不得。
嘴里被布塞的满满,话也不能讲。
一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在视线正前方,诶,是她的。
可,她的脚没这么小巧!
怎么回事?
“砰砰砰……”
“王嬷嬷!王嬷嬷!开门呐!相爷来了……”
急促的拍门声伴着一年轻女子的呼喊,瞬间粉碎了纪纤云脑袋里冒出来的一串问号。
随即,床上有了动静,随着一声“来了”,躺在踏脚板上的她,肚子就被一只大脚碾过。
还没等她缓过劲来,那人蹬蹬蹬又回来了。
一边粗鲁的解着绳子,嘴里还恶狠狠地念念有词,一把拧在她大腿上,“小蹄子,等会儿说错了话,看回来我不撕了你的皮!”
纪纤云心里默默压着火气,嘴里没了布,被两个人连拖带拽的拉扯着走。
到了一处地方才停下,纪纤云腿没那么麻了,勉强能站稳,她刚想瞧瞧四周,又被人强势拉到一边。
“冥王爷,这是下官的二女儿,也是万岁今早首肯的冥王妃。闺名纤云,年十四,品貌俱佳,跟您是郎才女貌。这丫头,对您很是爱慕,听说您病了,哭着喊着就要嫁过来伺候。为了让下官点头,白绫子都挂房梁上了……。”
一个老男人口若悬河一脸赔笑,实足亏理样。 瞟一眼身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爹,纪纤云暗暗撇撇嘴。
原主的记忆零散的还有一些,被从喜房拖过来这一路,她至少从原主记忆里弄清楚了一些事。原主是替姐出嫁,她被打蒙塞进花轿的,正经新娘子原该是相府大小姐——纪欣妍。
而且, 那大小姐之前闹了很久要退婚,理由竟然是,冥王怀孕了!
怀的还是个妖怪!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也不知道谁造的这个不靠谱的谣?
这个爹的话假成这样,叔能忍婶都忍不了,纪纤云的目光偷偷的就飘向了床上躺着那个男人。
王爷,皇上的儿子,反正她要是那人,听到这谄媚的话,肯定大嘴巴抽过去。
然而只一眼,她就把这想法掐灭了。
床上那人惨白的脸瘦成了刀裁似的一条,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张脸上就显着眼睛大了,凌厉的眸光透着满满的怒火。
病秧子,还是病入膏肓那种,明显的,有心无力。
古代皇帝一手遮天,儿子被诋毁怀孕,整个皇室都要蒙羞,却也不管?很明显,这王爷不得宠啊,皇帝是不要面子,也要让儿子无法翻身。
哎,难怪那个大小姐悔婚不上轿。
眼瞅着就是寡妇,以后没准还得因为死了的丈夫是皇帝眼中钉受到牵连,搁谁都乐意不了。
倒霉事摊她身上了,看来,她得赶快寻找机会跑路了。
纪丞相这个老狐狸终于收了声,冥王亓凌霄强打精神,淡漠开口,“既然如此,本王也不追究。哪天本王去了,带她一起上路。不能辜负你女儿一番情义,纪丞相,你说对不对?”
生殉!
听及此,一直冷静静观其变的纪纤云如遭雷击。
顿时紧张了。
下意识就目带祈求地看向身旁的人,毕竟亲爹,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那……那是小女的命!”,丞相纪明风脸一白,脊背生寒,顿了顿,还是咬牙不反驳。
“……?”,纪纤云差点惊掉下巴。
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她不是亲生的吧?
没了枪没了强悍的体格,一十四岁弱小女子,人家要她小命,反抗起来,貌似挺难。
可,她不想这么快就再死一次啊。
转眼,她打定主意,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唤起这个爹的良知。
悲剧的,她那便宜爹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扭头就走了。
那,只能指望那病秧子王爷改口了。
定定神,纪纤云还没理出头绪如何说服,床上的病秧子先开口了。
“把她带走,关院子里不得出入。”他声音里透着冷漠。
这是打算把她关起来,就等到时候弄死直接装棺材!
纪纤云思维很敏锐,余光瞟到有人应答着走过来,一闪身死死抱住了架子床的栏杆,稍显急切的看向躺在床上的病秧子,“等等,我有话说!我会看病,让我给你看看吧?”
神医都束手无策,一个年幼的闺阁女子会看个什么?
亓凌霄累了,不耐烦的闭眼,“带走。”
瘦高的护卫再不迟疑,瞪着一双老鼠眼凶相毕露,铁钳似的手伸出,用力抓住纪纤云。
纪纤云使出吃奶的劲都没逃过被脱离栏杆的命运。
“喂!我医术很厉害的,真的!死马当活马医,给自己一个机会吧……喂,放手!放手!……”
比起被关起来之后想法子逃跑,还是发挥特长更靠谱一点。
只要这人能活下去,自然,就不用她陪葬了。
可惜,躺在床上的病秧子王爷丝毫不为所动,就当她快要绝望时,耳畔传来天籁之音,“六子,你先放开她。”
胳膊被松开,纪纤云循着声音看过去,角落里站着一个白衣美男子。
男子身材高挑颀长,明眸皓齿丹凤眼,出奇的俊逸,难得没有丝毫娘炮气。
男子走动过来,却不是向她,而是径走直到了床边。
他弯腰下去,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是和床上的病秧子商量着什么。
声音不大,听不清楚。
此时此刻,纪纤云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她能指望的,就是仙气飘飘的美男子能说动冥王那个病秧子。
顾西风勉强说动了人,直起腰扭头招手,俊逸出尘的脸上浮现温和笑意,“劳烦你给王爷诊治一下。”
峰回路转啊,纪纤云后怕地拍拍心口,快步走上前去。
机会来了,更是考验她医术的时候到了,能不能活命就看她自己了,她是一点也不敢马虎。
古代没有先进的检查设备,全靠大夫的望闻问切。即便中医不是她强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纪纤云拉了椅子坐在床边,手指搭过去把脉。
她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一贯的严谨敬业。
低头敛眸,屏气凝神,小半盏茶功夫,纪纤云不禁拧了眉头。
指腹都跟着颤了颤。
喜脉!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她把脉的技术怎么会如此不靠谱了?
换了个身体,难道思维和触感还没匹配上?
纪纤云心里翻江倒海,理智还在的,怕被人家瞧出医术不精给直接拖出去,她面上还得紧绷着保持严肃,假装认真诊脉状。
怎么办?
难道传言是真的?
很快,她就接受了喜脉这个事实。
诶,一个大夫不靠谱可能,所有大夫不可能都不靠谱。
可,大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没给她再想的时间,冥王的手已经猛地抽回。
“呕……”
他痛苦的捂嘴把头探出床沿,往一旁凳子上的痰盂里就是一顿呕吐。
看的纪纤云目瞪口呆,孕吐?
没吐出什么东西,除了黄绿状貌似胆汁的酸臭汤水,都是干呕。
还真像孕吐。
实在呕不出了,清水漱漱口,亓凌霄喘着气重新躺下,强撑着力气挑眉赶人,“看够了,快滚!”
他最讨厌这些看怪物的眼神。
他声音虚弱的很,却充满怒意,纪纤云一下惊醒了,鸡同鸭讲的转移话题,“看来可以继续检查了。”
“不必!滚!”,亓凌霄眸光凌厉地拒绝。
得知她是太医院最有名的薛太医外孙女,本来还抱着一线期待的,看样子,也不过如此。
重症病人难免情绪不好,纪纤云丝毫不在意,四平八稳的坐着,嘴角噙笑,“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怀孕,就算肚子大起来也可能是别的病症。你让我彻底检查一下,就算治不好,找出病因,也能给你正名不是?”
亓凌霄闻言目光一滞,他略一思索,无声的把手腕送了上去。
面前的女子,一身红嫁衣,高挽着妇人发髻,不施粉黛的巴掌小脸,娇小玲珑的人儿,怎么看都是稚气未脱的年纪,然而神情却出奇的专注。莫名的,他就倾注了希望,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坚信他没有怀孕的。
得出预料之中的结果,纪纤云心头一喜,却依旧面不改色,“脉已经把过了,我给你检查一下肚子。”
说着话起身,麻利的掀开薄薄的锦被,水葱般细白的手指附上男人的腹部开始叩击按压。
大大方方,全无丝毫扭捏。
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姑娘家怎会如此不要脸!
亓凌霄目光微凛,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她稚气未脱的长相,现下却十足的专注认真。一张小脸虔诚的紧,看不出一丝一毫亵玩之意。
若是发作,倒显得他小人之心了。
隔着白绸布中衣,纪纤云小小的手掌能明显感觉出男人腹部的微微隆起。躺着如此,要是站立,怕是更藏不住。
触诊过后彻底确认,他腹腔里的确多出来一团异常的东西。
纪纤云稍用力按压了一下,一声男人的闷哼立即入耳。
“这里疼?”
亓凌霄咬牙,从鼻腔里哼了哼,“嗯。”
“这里呢?”
……
“呕吐出现多久了?是突然的吗?”
……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察出不舒服的?”
……
没有一句废话,纪纤云干脆利落的详细问过诊,又把锦被给冥王重新盖好。
第二章 那就是杀猪
纪纤云站直身体,顶着那道饱含希冀又稍显冷厉的目光,平静的说出结果,“你肚子里的确有个东西,不过,不是你怀孕了。是个寄生胎,确切的说,是你的兄弟姐妹。”
屋里的人都被说蒙了,亓凌霄也是大惑不解,拧眉追问,“说清楚一点。”
“你母亲一开始怀的是双胞胎,其中一个是你。当你还是一团血肉的时候霸道强势,把你那个兄弟姐妹给吞了。你呢就长成一个小孩出生了,被你吞下去那个就留在你肚子里。你长它也长,它个子大了就挤着你的肠子和胃,然后你就越吃越少。现在它太大了,你的肠胃就容不得你吃东西进去了。这么说,应该明白了吧?”
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亓凌霄眸光瞬时暗淡下去,“肚子里还是一个孩子。”
肚子里只要还是个孩子,就是说出花来,也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肚子里怀个孩子,还算什么男人!
纪纤云摇头,“不能说是个孩子。它只是包在你体内,不可能发育成一个完整的孩子。可能是颗头,也可能是胳膊腿,总而言之,不能算个人。”
这回,亓凌霄脸色更难看了。这回可是把传言坐实了,他肚子里的确是个怪物。
一旁,神医顾西风却展颜一笑,急切的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你讲的头头是道,肯定知道如何医治吧。薛老的后人就是不一般,顾某自愧不如。”
薛老的后人?可是,她现在好像明明姓纪来着。
纪纤云也没工夫纠结这个,实话实说,“说白了,他肚子里就是多出来一团肉,只能开膛破肚拿出来。”
“开膛破肚?”顾西风咋舌,俊逸的脸上全是震惊,“那人恐怕也活不成了。”
纪纤云点头赞同,“对,还没法麻醉,一刀下去,疼也疼死了。
“你来给我拿出来。”亓凌霄紧抿的唇瓣松开,沉声道。
谁?纪纤云扭头,和床上的人目光相对。
亓凌霄平静的重复,“你给我拿出来。你知道的如此清楚,肯定有先例的。”
“不,不,不……”纪纤云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肚子里那个个头很大,要是拿出来得在腹部开个大口子,一刀下去,估计一眨眼功夫,你就得疼死了。”
没有麻醉没有各种医疗器械,哪是做手术?
那根本是杀猪。
亓凌霄不为所动,“昏迷过去人事不省正好,你怎么切我也觉不出来。”
“对,我这里有药!吃下去,可以昏睡一天一夜。”顾西风附和。
“那也不行。”纪纤云可没有头脑一热,“得用专用的刀子,又不是西瓜,可不是拎着菜刀砍上去就行的。开那么大口子总得缝上吧?现在天又热,感染化脓了怎么办?”
“我有上好的金疮药,至于刀子,刮骨剜肉我都做过,等着,我把药箱拿来,刀子随你挑选。”
一阵风刮过,美男子飘走了,又一阵风,敞开的药箱已经送到眼前。
大大小小一套雪亮的长柄小刀,闪着寒光,精致锋利。
“你的装备很不错嘛!”纪纤云打量一下,摸起一把柳叶刀,她顿时满眼惊艳,叹为观止。
那就是可以了!
顾西风松了口气,“还需要什么?你说,我去找,找齐了尽快动手。”
“就算把你这最好的刀都用上,也不见得成功。反正我只管说,要动手你来,把人治死了,也不要赖我身上。”纪纤云摊摊手,表示她不掺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然,次米脏水破锅,也难成一碗能入口的饭。
毕竟这里条件这么差,没麻醉没止血药,连无菌手术室都没有,万一把人弄死了,还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这锅,她可不背。
顾西风语塞,“……我……我不会啊。”
“你来!”,亓凌霄挣扎着坐起,倚靠在垫起的靠垫上,眼神凌厉看着她,不容置喙,“做了,成与不成,你都不用死。不做,你就等着给我陪葬。”
不用点名,纪纤云也能听出是让她来。
亓凌霄地狱修罗般森冷的声音,听得她如芒在背。
只一刹那的低头思考,纪纤云目光一闪,慢慢转过身,昂头挺胸,气势十足,“我还有条件。要是成了,你给我休书放我走;要是失败,你得把这个宅子留给我。”
亓凌霄眯眼,终于正眼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女人,随即点头,“可以。”
死了,宅子就是身外之物,他没有子嗣,给了谁又有什么关系;活着,留着一个背叛者的女儿做王妃,对他也毫无用处。
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闺阁小姐竟敢不卑不亢的和他讲条件,是他始料未及的。
似乎,纪欣妍嘴里的草包懦弱妹妹,和眼前这个女人,一点也对不上。
成功达成协议,纪纤云就勾了唇角,“你的身体拖不得,等到肠子被压迫坏死就完了。”她说着指了下顾西风,“我让他帮我尽快准备好要用的,最好明后天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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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个屁的医术!瞧瞧把王爷气的!滚!快点滚!……”
“别拽我,我自己会走……喂喂喂……我好歹是冥王妃!你个下人给我老实点!……”
“我管你是谁?我们当奴才的就只听王爷的……三脚猫的医术还敢蒙人,赶快滚!……”
………
又过了一刻钟,纪纤云被连推带搡的轰出屋子。
挣脱也挣脱不掉,很是吸引了院子里下人的目光。
尤其是一直候在外头的王嬷嬷几个,不屑的捂着嘴笑。王嬷嬷是宰相夫人身边得力的助手,这次绑着纪纤云来顶替大小姐纪欣妍嫁给病秧子王爷,就是她全程负责的。
“快跟我回去收拾东西,王爷让我搬过来伺候他呢。”纪纤云哭丧了脸,招呼王嬷嬷等人哀哀怨怨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腹诽,冥王真是个狡猾的狐狸,也不知道是为了防着谁,怕自己动手术的事被传出去,偏要她保密,还要她按着他安排好的戏码来演。 看着纪纤云受气,王嬷嬷几个对视一眼笑的更欢实。
明摆着的,那个病秧子冥王生气了,要把人弄到身边慢慢折磨。这简直是她们最想看到的状况了!
回到先前的梧桐苑,纪纤云根本指使不动那帮丫鬟婆子。
她也懒得浪费口舌,亲自上阵整理被褥。
卷好了铺盖卷刚扛起来,却见那个胖成球的王嬷嬷在桌上铺好了包袱皮。
肆无忌惮地开了两个红漆箱子,挑拣了东西,往那包袱皮里堆。
打底的是一叠盖了红章的纸,之后是亮瞎眼的金玉珠宝。
纪纤云又不是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卷了她最值钱的东西要拿走。
她历时过去一拍桌子,“喂,那是我的嫁妆!”
“小贱蹄子,哪个是你的!别捣乱,我还得拾掇了东西给夫人送去呢。”王嬷嬷头都没抬,猪蹄似的手不停忙活着,“就是给你也白搭,还能背到阎王殿去不成?好心给你指条明路,乖乖伺候冥王去,呵呵,没准到时候还能让你死的舒坦点!”
“嬷嬷您可真心善!”纪纤云皮笑肉不笑。
“死之前当上王妃了,哎呦,这可是走了狗屎运了!”
旁边两个打下手的丫鬟也是丞相夫人派来刁难纪纤云的,此时,一唱一和地落井下石,笑的肆无忌惮。
纪纤云懒得理这几个贱人,可属于她的钱她得留住。
当她好欺负可就大错特错了,她穿越前可是特战军医!纪纤云勾着一侧唇角冷哼一声,抓起桌上一空的木匣子迅疾不及掩耳的就抡向胖球的眉骨。
“啪”的一声撞击,随之而来的是冲破房顶杀猪般的嚎叫,“啊!杀人啦!……”
眉骨处就是一层皮,挨了那么狠的一下子,王嬷嬷的脸上顿时裂了口子,鲜血如泉涌。
王嬷嬷再一捂一抹,一脸的血,狰狞的可怕。
瞬时的变故,令那两个原本跟着王嬷嬷一起欺负纪纤云的丫鬟吓白了脸。
纪纤云深谙兵家之道,乘胜追击,趁那俩丫鬟愣神的当口,一人往脑袋上抡了一下子。
“滚!还不快滚!”
纪纤云痞气的怒吼一声,那仨个欺主的刁奴眼冒金星,踉跄着如丧家之犬。
瞧着她们的狼狈模样,纪纤云嗤之以鼻,几个战斗力为零的渣渣还想欺负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特战军医?
真是可笑!
王嬷嬷几个在院子里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平日被她们欺负死死的人,背着包袱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那包袱,明晃晃,就是她们先前塞满房契地契珠宝那个。
见此,几人差点晕过去。
哎,回去怎么和夫人和大小姐交待啊!
背上包袱不轻,纪纤云哼哧哼哧出了梧桐苑,就被一大群燕瘦环肥的美女挡住了去路。
“给王妃姐姐请安!”
“给王妃姐姐请安!”
……
齐刷刷的一片请安,把纪纤云都整蒙了,“你们谁啊?”
“妾身是王爷的妾室刘氏。”
“妾身是王氏。”
“妾身是……”
……
“停!”,刚自报家门到一半,纪纤云就叫了停,“你们姐姐我很忙,改天再聊啊。”
一绿衣圆润女子笑意盈盈,“姐姐,妾身们闲来无事,正好给姐姐帮忙。”
纪纤云看着这帮人假模假样的脸,真是烦不胜烦,于是目光一转,轻咳一声道,“冥王让我搬过去伺候他,你们要是想去,我可以保举你们。”她说着拽了拽包袱,一副好心的模样,“冥王说了,哪天他没了就带我一起上路。妹妹们要想去伺候,冥王一感动,到时候指定也会带上你们一起到地府享福的。”
第三章 单相思
前半句出来,一帮美女还跃跃欲试,后半句一出,一个个就笑的很难看了。
欣赏了美女们变换如翻书的表情,纪纤云笑着摇摇头,“哎,看来你们没人乐意,那快让路,姐姐我先走一步。”
人群倏地分开成两排,纪纤云如接受检阅的将军般,挺直腰杆,雄赳赳向前走。
没走出几步,突的背后一声含羞带怯的喊声,“王妃姐姐,妾身……妾身红袖,乐意去伺候王爷。”
纪纤云震惊了,真爱啊!死都要跟去,可不真爱嘛!
她顿住脚步,扭头看向那位情圣小妾。
一粉衣女子正跟上来,柳叶弯眉樱桃口,水汪汪一双含情目,身段婀娜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靠,这病秧子冥王艳福不浅嘛!
即便是女人,纪纤云对美女也舍不得拒绝,“想来,就一起走吧。不过呢,我过去就是干活的,你能不能留下,还得冥王说了算。”
两人聊着天,很快就到了思梅园。
那位情圣小妾红袖就在院子里候着,纪纤云扛着包袱帮着进去通报。
“……走,在下这就走……”
“……冥王息怒、息怒……”
……
刚进外间,耳膜就受到了一阵阵冲击。
听说话的人声音,好像很害怕,而且不止一个人。
怎么了?
弹指间,她就被內间涌出来的人流挤到了一边。
七八个花白胡子老头,服装统一,背着箱子,狼追似的,跑的那个麻利。
看的她是叹为观止。
应该是大夫吧?这帮倒霉大夫。
反正跟她无关,纪纤云耸耸肩大步往里头,穿过內间,隔着一道帘子,就是她的新窝。
看着像书房又像储物间,反正就不像能住人的。
破床都没有一张,只能打地铺。
她撂下包袱,往外走,想起院子里还杵着那个情圣小妾,她端着笑脸就走到了床边,“冥王,您那个小妾红袖要进来伺候您,托我进来说一声,您看?”
多管闲事的!
亓凌霄目光不善的瞟了地上的人一眼,略一思忖就道,“让她进来吧。”
都把老大夫们清场了却给红袖通融,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心里叹一句,纪纤云就点头,“那我告诉她去,她肯定很高兴。”
捎了口信,看着红袖一脸喜色的进了屋,纪纤云又去做了苦力。
等她扛着铺盖卷气喘吁吁再回来,眼前的一幕直接把她惊呆了。
靠,不是眼花了吧?
耳朵也跟着错乱了?
院子里,那红袖正趴在长条凳上,被家丁牟足了劲头用棍子打呢。
情圣小妾嗷嗷叫着,惨的不忍听。
更近点,能看到她衣服上有血迹,触目惊心。
纪纤云暗叹,真是禽兽啊,这才多会儿啊,就把个娇花儿模样的女孩给打成这样。哎,看来情圣对那禽兽王爷是单相思。
打仗看的多了,这种小阵仗,纪纤云惊是惊,怕是没有的。
扫了几眼,她又扛着铺盖没事人的离开。
她人微言轻的,如今自顾不得呢,这情圣只能自求多福了。
亓凌霄正躺靠着强打精神看信,余光中一怪物飘过,他难得扭头瞧了瞧。
几层被褥卷成卷,看着很是壮观,看那娇小的人儿被压弯了腰,估计分量也不轻。
相府小姐,做这样的粗活,怎么如此淡定?
被人强逼着顶替大小姐来跳他这个火坑,肯定在府里不受待见,但不管怎么不受待见毕竟也是二小姐,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粗使丫鬟那般吧?而且她不止做活淡定,连外面那个小妾被打,她看见也都依旧淡定,竟然没有圣母心泛滥地为那小妾求情。是她铁石心肠还是知道那小妾是被人有心派来的眼线?
一瞬的走神,亓凌霄收回目光,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纪纤云麻利的打好了地铺,趴到上头试了试,很宣软,与此同时的,肚子咕噜噜抗议不断。
这副身体昨天晚饭都没吃到,已经虚的不行了。
她又一骨碌身爬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先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说。
刚站起来没往外走呢,就听帘子外有个上了年纪妇人的声音,“王妃,您的衣裳好了,我能进来吗?”
挺客气,还王妃?
她算哪门子王妃?王妃有她这么惨的吗?
实际就是个下人吧?可不管怎么不受待见,她也得接受安在她身上“王妃”的名头,纪纤云就应声,“进来吧。”
桂嬷嬷挑帘子进来,笑意盈盈的把一摞叠的整齐的衣裳送了上去,“王妃,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您试试看,若不合适,我再去换。”
“谢谢了。”看颜色和质地,就是府里丫鬟统一的衣裳,纪纤云接过,抖开衣裙比了比,挑眉就笑“长度刚好,应该合身。还有事情问您,我肚子饿了,到哪能找到吃的?”
桂嬷嬷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穿戴不华丽却也是绸缎,慈眉善目看起来很和气。纪纤云猜测她肯定不是一般的下人,应该有点权利,能给她指条明路的吧。
“奴婢现在去准备,不过,得委屈您换了衣裳到灶房来吃。”
换了衣服到灶房去吃?看来还真是下人的待遇。不过,她现在扮演的可是“出气桶王妃”的角色,有的吃就不错了,纪纤云态度更好了,“不委屈,您给我拿几个包子馒头的就可以,能填饱肚子就行。”
桂嬷嬷就摇头,“您得吃好,还有大事等您做呢。”
听话听音,这人肯定是冥王心腹喽,纪纤云也就不客气了,“那您随意吧。”
等她换好了丫鬟服到院子里,桂嬷嬷已经等在厢房门口了。纪纤云装着谨小慎微的跟着桂嬷嬷进去,食物的香气让她瞬间开心起来。
燕窝粥、蒸蛋羹、包子,还有两个切得细碎的小菜。
无疑,这些是征用了冥王的饭。
纪纤云风卷残云的把食物统统塞进胃里,摸着鼓囊囊突出来的肚皮,这才注意到桂嬷嬷惊诧的眼神,她讪讪一笑,“呵呵,不好意思,几顿没吃,太饿了。”
这位千金小姐的吃相和饭量可真是让她大开眼界,桂嬷嬷毕竟训练有素,很快把表情调整好,依旧笑道,“王妃要是不够,饭还有。小厨房里做了不少备着,王爷胃口不好也吃不了几口,您尽管吃。”
再吃下去胃就爆了,纪纤云腆着肚子摆手,“已经很饱了。对了,吃了也是吐,这些饭不要给他了。先弄一碗糖盐水我给送过去,您紧着熬一锅鸡汤。浮油撇干净,只要浓汤。”
一炷香之后,亓凌霄接过小茶杯往嘴里送一口,扭头就给吐掉了。
挑眉黑脸瞪着眼前娇小的人儿,“ 你故意的!”
第四章 命比脸皮重要
纪纤云奉送一个大白眼,“生死关头了,你觉得我有那个心情嘛。吃了就吐还一直出汗,你身体缺少盐和糖,这个水是难喝,可你要想有体力挺过挨刀那一关,你必须喝下去。”
竟敢明目张胆的教训他!
从没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如此,亓凌霄既意外又气愤,可不能否认,她这话没毛病。
为了摆脱这个病,他决定忍了,立马不言不语,低头敛眸喝水。
一旁桂嬷嬷、清风、六子,三人面面相觑。一小丫头片子就把他们王爷给镇住了,诶,好神奇。
接过空杯子,纪纤云又指了指茶壶,“诺,那一壶,天黑之前要喝光。一次喝太多会吐,只能半个时辰喝一杯。鸡汤也熬好了,必须喝掉两碗。”
眼前的小女子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简直就是把他踩在脚底下,亓凌霄鹰隼似的眸渐冷。
“天黑之后就要禁食水了,大概需要一天。你的体力对挺过这一关至关重要,命是你的,你看着办。”纪纤云顶着亓凌霄的冷眸一点惧意都无,在他发作前率先补充,“奥,我还要回梧桐苑拿一趟东西,先走一步。”
她说完就那么脚步轻快的走了,徒留亓凌霄义愤难平。
“王爷,您犯不着生气。等您的病好了,她还不是由着您揉扁捏圆。”跟班六子也很气愤,连皇上都对他家王爷忌惮三分,何时受过一个小丫头的颐指气使?他劝他们家王爷更是劝他自己个。
侍卫清风在意的不是这个,他一脸的担忧,“王爷,怎么看,她也不像个千金小姐。您看,她会不会是冒名顶替,借着治病的由头来要您命的?”
“不会。若是受人指使,她就会谨小慎微,不会招摇露破绽给咱们。”亓凌霄语气坚定,目光微转吩咐,“派人查查相府二小姐的底,晚上就要。”
“王爷,您还得三思啊。这开膛破肚的,弄不好可就……她一个十几岁的毛娃娃,奴婢实在是不敢信她。”桂嬷嬷斟酌稍倾,还是说出了心底的担忧。
亓凌霄安抚地说道,“奶娘,您就别担心了。她的外祖是太医院圣手,母亲也是医术高超,她既然能查出病因,应该也是会医治的。”
“不是我丧气,薛太医的女儿比薛太医还多活了两年,王妃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也就七八岁吧,能学到什么?王爷您还是再好好想想。”桂嬷嬷依然十分担忧。
“我心意已决,您也别劝了。”亓凌霄掷地有声,说完便闭上眼养神了,奶娘的担忧他不是没有,可,拖下去就是死路一条,赌一把还有病愈的希望。
大事未了,他不能死。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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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再一次眷顾大地,新的一天拉开帷幕。
简单洗漱后,灶房吃过丰盛的早饭,纪纤云精神抖擞地站到了冥王床前,指挥着面前的几个人。
“嬷嬷,您和六子准备浴桶。清风,你负责给王爷刮毛。等清洗干净,顾兄你就给他吃药。药效发作要半个时辰,这段功夫,足够搭台子熏屋子了。”
屋里所有人都不能闲着,她发号施令如女主人。
关键时候,对这么个黄毛丫头,大家伙再不满也迅速照做。
只是,清风有点无从下手,“刮什么毛啊?汗毛?肚子上的吗?”
纪纤云上前,在冥王身上比划点明,“不光汗毛,阴毛也要刮干净。从这里到这里,所有的……”
被按到了关键部位,亓凌霄挪了挪身体脸瞬间阴的发黑,“你……真无耻!”
纪纤云无奈的撇撇嘴,“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的病,赶紧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我无耻?哼,我要是脸皮薄不嘱咐明白,到时候有毛被带到伤口里去,你就等着感染流脓死掉吧。”
“喂,对王爷说话客气点!”清风目光如刀。
纪纤云睨了他一眼,病人不懂事,病人家属更不懂事,哼,大夫是救人的不是受气的。
她双臂抱在身前,个头矮可气势一点不输,“我现在是给他看病,不是给他算命,编不出那么多好听的拜年话。”
“清风,刀子给我,我自己来。”治病第一,箭在弦上了,亓凌霄明智的选择遵从。
“不可以。”纪纤云扭头就给拒绝了,“你的体力要用在刀刃上,再说了,你也不可能刮干净。好好躺着,让清风刮。”
诶,别说被属下刮毛,就是盯着看看,那也是无法想象的事,亓凌霄真的很难接受。
清风更是,给主子刮命根子的毛,天哪,给他换个活行不行?
顿时,尴尬的气氛弥漫。
纪纤云瞪眼,“命重要还是脸重要,俩大男人玩什么羞涩。你,快脱裤子,你,快去刮。”
这是个姑娘吗?这些话是个姑娘能说出口的吗?
一躺一站,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两个大男人,同时被纪纤云给惊住了。
还不动手!
纪纤云说教都懒得了,伸手就去扯冥王的裤带,“什么时候了都,我来。”
“住手!”亓凌霄从没想到有一天沦落到被女人脱裤子,一时方寸大乱,使出浑身力气护住了腰带。
“反正不刮毛我没法下刀,那样你肚子里的东西就拿不出来,后果就是你会死。为了几根毛不要命,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人家护的结实,纪纤云无从下手,只能直起腰,居高临下,蔑视地斥责他。
现代腹部手术前常规准备工作,搁到古代本就千难万难。
病患还这般落后、愚昧,死了活该。
见惯了服从意识很强的伤员,突然弄个扭捏的王爷来,纪纤云是万般看不上的。
“竟敢对王爷出言不逊,你……”清风怒不可遏就要对纪纤云动手。
“清风!你来吧。”
亓凌霄喝止住清风,他把脾气都抛到了脑后,忍,为了活命,他什么都能忍。
这点破事终于解决了,纪纤云也是松了口气,“那就快点,一定要刮干净。记住,命比脸皮重要。”
她一个大姑娘在这盯着,他怎么脱裤子?
亓凌霄挑眉冷目,“你回避。”
“我走!”纪纤云哼了声扭身走开,“反正放到台子上的时候也是光溜溜的,你以为我想看啊。”
略带嫌弃的话飘到耳朵里,亓凌霄差点气吐血。
他的一世英名啊。
清理身体沐浴干净,之后屋里被熬煮的醋和烈酒熏透,此时,阳光摄入屋中光线正好。
检查好的手术用具摆好,将已经用药昏迷的人抬上临时搭起的手术台,带上自制帽子和口罩,纪纤云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顾西风作为助手,也是同样打扮,凤眸中满是紧张和希冀。
对医术,他有着近乎痴迷的狂热,此等闻所未闻的疗法,他自然期待。
麻醉药效果很好,手术也很顺利,为避免打开的腹腔暴露在空气中太久增加感染几率,纪纤云有条不絮中尽可能的加快速度。
顾西风作为助手很有眼色,递东西是,擦汗也是,无形中也帮她加快了她的速度。
手术居然比预期的还要顺利,寄生胎很快剥离取出,足有五六斤的一团血肉,比正常婴儿都不小。
拿汤药蒸煮过的纱布给道口止血清理,就差最后一步缝合了,她刚要松口气,外间却有了响动。
“……哎呦,五王爷、七王爷,您二位到厅里坐吧。冥王他好不容易睡着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是桂嬷嬷的声音。
“不晌不夜的,睡什么觉啊!自家兄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桂嬷嬷你让让。”外面传来一个男人阴阳怪气的声音。
“就是,作为兄长,九弟别说怀了个妖怪,就是怀了一窝,我们也不能不认他的。凌昊,该吃晌午饭了吧?不如咱们留下来陪九弟吃饭吧?”又有一个声音跟着一唱一和。
“好主意!”
“两位王爷,你们真不能进去,冥王他……”桂嬷嬷的声音已经近乎是哀求了。
第五章 总是一个死
外面吵吵嚷嚷的,听那一唱一和阴阳怪气的腔调,纪纤云不用猜也知道来者不善。
她挑眉看顾西风,只见顾西风目光焦灼的紧盯着阻隔开内外间的屏风;而守在屏风后的清风,也侧耳满脸警惕,好像随时准备要冲出去。
这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外面那两个是存心来找茬的王爷,桂嬷嬷和六子迟早挡不住,正是手术的关键时刻,正面冲突更要不得。
电光火石之间,纪纤云做了决定,她一把扯下帽子口罩,脱下身上高温煮过消毒的罩衣,快步绕过屏风到了外间去,再把头发扯散,衣领拽松,沾了烈酒的手往眼睛上一抹,立马泪如泉涌,做出一脸羞愤状,“呜呜……二位王爷要敢进来,奴家……奴家就活不成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千万别进去……呜呜……”
突然冒出来一个哭哭啼啼的美人儿,一下子把外间几个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桂嬷嬷和六子不明所以,干脆闭嘴不吭声。
五皇子亓凌烨斜眼瞄了瞄来人,看对方一身丫鬟服,头上就寒酸的一根银簪子,分明就是个三等丫鬟。这种货色,别说死一个,死一百个,他眼睛都不待眨一眨的。登时没好气的撇撇嘴,他本身还算周正的长相因着嚣张顿时令人生厌,“你死不死,跟爷有什么干系?见着爷不行礼,爷看你是找死的。”
“见过王爷,见过王爷……妾身……妾身是纪丞相的女儿,还望您高抬贵手。”纪纤云抹抹眼角的泪,抬起脸做惶恐状,“冥王说的,若是我拦不住你们,就要让人打死我的啊……。求求两位王爷,千万不要进去,看在纪丞相的份上,给小女一条生路吧。”
五皇子不耐烦听女人哭哭啼啼,正要抬脚踢开纪纤云,可一看脸,见那女人娇滴滴的,眼波流转,粉面桃腮,发丝微散,领口微松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真是美不胜收。顿时一双眼珠就挪不开了,“你?你是纪丞相女儿?那个倒霉鬼?你这王妃当的……呵呵,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亓凌烨眼珠子恨不能黏在纪纤云身上,“瞧这打扮,刚还以为是扫地的丫头呢,如此国色却不知给好好打扮打扮,九弟真是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听到纪纤云亮明身份,又听到自己皇兄夸赞“国色”,一直高傲打着扇子的亓凌昊也不禁侧目,上上下下打量过纪纤云,顿时暗暗心痒。
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红,粉面桃腮,杏眼里汪着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银钗布裙,不施粉黛,惊弓之鸟的立在那里,俨然就是风雨中最美的那朵兰花,比平日围着他那些莺莺燕燕,更让他心神荡漾。
对美女,特别是如此独特的美女,他是有耐心的。
亓凌昊摇着扇子走过去,一双桃花眼里义愤满满,“弟妹,九弟如此刻薄你,真是岂有此理!不用怕,七哥这就进去教训他。”
“别!王爷您千万别,”纪纤云咬着唇,羞红了脸,“妾身……妾身刚刚才服侍冥王就寝,您这会进去了万一冥王大怒,等您走了,妾身岂不是罪上加罪,恐怕就有的苦头吃了。”纪纤云惊恐无状,身体抖如筛糠,“王爷您若是进去,妾身只能……只能碰死在您面前了。总是一个死,还不如来个痛快。”
亓凌昊和亓凌烨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了然,难怪刚才那桂嬷嬷死活拉着不让他们进去,还说冥王在休息,原来……却是跟这个娇滴滴的王妃在巫山云雨。那确实是不好进去了,指不定里面是怎样红被翻浪的情形呢。俩人龌龊的想左了,心里又恨又嫉妒,这九弟都快命不久矣了,竟然还能有这般艳福可享。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见纪纤云以死相逼了,亓凌昊也不在坚持硬闯进去,只想多勾着纪纤云说话,假意温存道,“你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九弟怎敢下毒手打死你呢?”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让妾身陪葬,呜呜,妾身怎敢不从。”纪纤云眼泪又成了断了线的珠子,“两位王爷,妾身求您,给妾身留条活路吧。做了鬼,妾身都感谢两位。家父要是知道,妾身都是仰仗两位王爷才能多活几天,肯定也感激不尽的。”
美人哀求,对纪丞相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亓凌霄正好就坡下驴,软声安抚道,“那种不懂怜香惜玉的恶人,本王看他作甚?好了,不要哭了,本王不进去便是。”
只见他一身团花衣,一把折扇,浑身熏香气弥漫,拿捏出来的风流做派,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迷离的带着钩子一样。
纪纤云前世也是阅人无数的,片刻已经断定面前的就是个披着斯文外衣的色胚。
心里蔑视,梨花带雨的脸上却是破涕为笑,满眼崇拜忙不迭的感激连连,“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屋里还有活计等着妾身去做,耽搁了,怕是……妾身那就先进去了。”
“诶,送客总要有的吧?九弟这个可挑剔不得。本王这就走了,弟妹不送几步吗?”亓凌霄挪步更近一些,桃花眼里脉脉含情,嗓音满是蛊惑,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这小美人又进去便宜那个病秧子。
流氓无赖!纪纤云在心里暗暗骂道。可是那边冥王的肚子刨开等着缝合呢,不顺着这色胚,没准还怎么纠缠她呢。
纪纤云心思玲珑的很,于是胆怯的望望屏风,之后看了色胚一眼飞快低头,“送,该送,妾身这就送王爷出去。”
她手指在身前搅着,声音低低,却像用了全身力气。
坚定又带着视死如归。
“哈哈,弟妹,咱们走!”亓凌霄欢喜的很,冲着內间大声说道,之后昂着头,斗志昂扬往外走去。
哼!
怎么也是正妃,就这么被他勾上,老九不气吐血才怪。
往外走就好,纪纤云心下松了口气,连忙跟上去。
六子没有动,瞧着那女人恨不得立刻跟人家跑的模样,猛啐了一口,“贱人!”
“好了好了,人走了就好,要不是王妃,咱们还拦不住人呢。”桂嬷嬷摆摆手,息事宁人。
事已至此,只能相信这王妃是大局为重的权宜之计吧。
送到思梅园门口,纪纤云一路赔笑使尽浑身解数才把那狗皮膏药哄劝走。
色胚带着人笑呵呵走了,她顿时收了笑,拎起裙摆快步往回奔。
六子的冷眼,桂嬷嬷担忧的脸,全都被她无视,风一样就奔向了內间。
帽子、口罩、罩衣重新武装好,烈酒净了手,纪纤云接过穿好丝线的银针,专注的开始缝合。
屋里很静,清风门神一般站立,顾西风几乎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的盯着。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子,竟然眼睛不眨地,行云流水般做着如此血腥的事,真真的世间难寻了。
看手法,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做。
顾西风想起探子查回来的消息,据说相府二小姐偏居一隅,平日伺候的只有一个老嬷嬷,是个受尽欺凌的孤女。
这样的闺阁弱女子,是怎么会这些高明医术的?
还有方才那机敏的应对,临危不乱左右逢源,怎么看,也不像个无人教导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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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十足的好天气。
屋内几人心情却没那么明媚,一个个一脸肃穆焦急,走马灯似的,坐立不安。
“神医,人怎么还不醒?”一贯沉得住气的清风,对着床上那一点苏醒迹象都无的人,也没了淡定。
顾西风俊逸的脸孔也浮现丝丝担忧,“算算时辰够了,应该快醒了吧。”
宽慰别人,更是宽慰他自身,人不醒,他心里也没底了。
桂嬷嬷往茶炉上的小壶里又加了一些醋,氤氲的酸气里,搓着手凑到床边去,忧心忡忡,“王妃,王爷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该醒却没醒,如果药量没问题,那就只能是开膛破肚出了纰漏。
乌鸦嘴!可她也忍不住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