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记忆的埂上，轻抚青春发烧的额头，挥动手中的笔，记下那些已然定格的日子，轻轻地告诉这个世界：我曾来过。

                                  动荡年代

  不是想渲染校园江湖的风云，不是想宣扬血气少年的莽撞，只是走过一段迷茫的历程，回首，觉得下笔真的很必要。

  1

太阳还未普照的早晨，依旧，被尿憋醒！

四下寂静，依稀听到“圆圆”的阵阵磨牙声

迷迷糊糊披上肥肥大大的校服踉踉跄跄下了床。脚试探性地伸向记忆中拖鞋的方向。猛然一阵凉意从脚丫直蹿到头顶，在脚收回的霎那双眼一下子瞪得锃亮。

半晌，喃喃  “水漫金山？”

“妈呀！我的鞋都湿透了！”“老油条”的抱怨中夹杂着哭腔。

“嘿嘿，真带劲！看我的肥皂，我的肥皂都化了！”“拉登"一边说，一边激动不已地玩起了泡沫。

小亮亮强撑开朦胧的双眼，阴阳怪气道：“好，好，出不了宿舍，不用去上学了。”说罢，又一头扎进了被窝。

老大听罢诸位的发言，看着地上水中漂泊的各家船只，触景生情，哀叹“唉，倒霉宿舍里住了一群倒霉孩子。”

“沙漏”两下便穿好衣服:“我出去探探。”挽起裤腿，趟水而出。

片刻，回来道：“水房下水道堵了，又有天生的败家子儿昨晚没关水龙头致使无情的江水滚滚流，直接奔向310。”

“309有没？”

“没有！”

“311呢？”

“也没有！”

“邪门！”

“丧气！”

“点儿背！”

“撑的！”

“宿舍长，现在怎么办?”

我万般无奈，几经思想斗争，终于做出重大的决定：“扫呗。”

“师傅，去307借一把扫帚，老牛，去309借一把。兄弟们，别睡了，起来扫水了！“

各路诸侯会集完毕，互有分工，挥手大干起来。

随着扫帚前后甩动，清的，浑的，  白的，黑的，大水呼啸着奔涌而出。

眼见着水平面渐渐下降了，我等擦汗之余也渐渐喜上眉梢。这时“阿光”突然跑回来道:"不好了，咱们扫出去的水全流到二楼去了！"

“啊？”这句话如圣旨一般，各路人马不由一起停下了。

“看看去！”

来到楼梯口，滔滔江水洗卷着泥沙，冲刷着污垢，如不要钱一般，直奔二楼。

“怎么办”众人目光投向了我。

“唉”我仰天长叹，“天灾人祸，我能奈何。天命不可违。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爱莫能助呀！让一切交给敬爱的宿管阿姨吧，收工！”

“为什么迟到?”天生丽质的班主任插腰横在教室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宿舍被水淹了。我们扫水了。”我连忙解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谁知她竟然毫不领情，看着我等个个狼狈容颜，厉声道;"班有班规，罚站一节课!"

面面相觑，唉，倒霉宿舍里住了一群倒霉孩子。

2

“十二班"是有传统的，到了谁的生日，晚自习前大家就一起给他庆祝，届时班内定热闹非凡，固大有调养身心，放松心情的功效。

这天，权威人士透露是“小亮亮”的生日

“我建议，咱们给小亮亮买灯泡作礼物吧!”

一呼百应，于是，

晚上，班长郑重其事道：同学们，今天是小亮亮同学的生日，让我们一起来为他祝福，好，现在，熄灯！

一声令下，教室里立刻暗了下来，在这黑暗之中，伴随着《生日歌》凄凉悠远的歌声，恍惚间有一点星光从小亮亮的头顶升起。

啊！那就是光明，那就是希望

接着，两点，三点……

无数星光让小亮亮的头顶汇成了一片星海，光芒万丈，灯火照耀着他紫的像臭掉的西红柿一般的脸庞，他激动得险些痛哭流涕：“谢谢大家，我小亮亮能有今日，全靠大家挺着，我今后一定为班级多做贡献。”

“对，多照亮。”

自那以后，我们天天盼着有人过生日，可偏偏却没有一个人诞生来救急。

终于，实在耐不住寂寞的我和老大商量：“今天咱们得过一个生日玩玩呀！”

“是呀！我这几天也实在憋得难受了。”老大果然与我同病相怜，“可找谁来救急呢？”

苦闷之际，我一眼瞥见坐在身旁的“拉登”，于是惊诧道：“登哥，今儿是你生日呀！”

他莫名其妙道：“别胡说，今儿哪是我生日？”

“你自己说是便是了，反正也没人知道！”老大一眼便看出了事情的玄机所在，也帮着说话。

“那我不是有病吗？”他像只倔驴子似的假正经。

“登哥，其实这件事对你是有好处的！”我又语重心长的开导他“你想，你过生日，不仅会得到大家的祝福，还会获得礼物，何乐而不为呢？”

他似乎有一点儿心动的感觉，思忖片刻，反问：“既然这么好，那你为什么不过啊？”

“我……”一时语塞，但又忙解释，“我不及你有表演天赋，容易露馅！

”那，好吧！”没想到他竟吃这一套，终于笑呵呵地答应了。

于是，放出话，今天是拉灯的生日。

果然，班长片刻便走来道：“拉登，今天是你生日吗？”

“是呀！”那小子故意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

我眼见着班长紧闭着嘴走了，似乎生怕有东西喷出来。

晚自习前，我们早早地坐好等待班长宣布那激动人心的时刻的到来。可天不遂人愿，这时班主任竟不合时宜地突然闯了进来，在班里转悠，毫无去意。

拉登一下子掉了链子，悄声对我说：“完了，一会儿我可不上讲台上去！”

我也急了，花大力气给他上链子，哀求道：“登哥，别介，你装装就过去了，否则咱们全玩儿完！”

说话间，班长已走上了讲台：“同学们，今天是拉登的生日，现在，请拉登上台。”

掌声中，我用胳膊导了拉登一下，他发抖的身体竟一下子把我弹回。

幸然，不愧是爷们儿的拉登还是硬着头皮上台了。

“谢谢大家，”他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很绅士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声音真挚而虔诚，更有一种感动得潸然泪下的冲动，“很高兴和大家一起过生日，谢谢大家！”仅仅两句，说罢，便飞也似的窜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班主任清脆的皮鞋声在身后响起，只感觉阵阵寒气从背后袭来，近了，更近了……

每一声刺耳的声响都会引起心脏猛烈的颤抖。我看到拉登厚厚的双唇抖动的分外明显。

终于，他来到拉登声旁停下，拉登只好颤颤抖抖的站起来。

班主任笑着，没人知道是发自肺腑，还是笑里藏刀。她一只手抚摸着拉登浸满汗珠的脑袋，另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皮包。

等待着，终于，他竟拿出了一支崭新的钢笔，送到了拉登的面前。

“今天刚买的，送你了！”

“啊？”我等瞠目结舌。

3

“井底之蛙”这个词很适合我，这不是谦虚而是实情，这不是自嘲而是感慨。

那时的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和同学嘻笑言闹的快乐，只知道享受班级生活的温馨。以至于我一步步从井底走出的时候，竟会惶恐万分，不知所措。

晌午，知了的叫声响着燥热，在这一片枯燥与喧嚣之中，隔壁的一阵嘈杂也顺势爆发。

就这样的晌午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于是好奇心驱使着前去观瞧。

一个戴着有色眼镜的公子和颜悦色的拍着一个瘦高男生的肩膀说：“兄弟，借二十块钱，急用。”

“我，没钱了，真的!”尽管来者的话语如此客气亲切，但那瘦高男生语气中还是带着怯懦，表情中更是露出恐慌。

“有色眼镜”不屑的瞅了他一眼，但仍不改温和：“你现在借我，我明天就还你，行吗？”结尾的语气竟有些恶狠狠的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先礼后兵”吧。

“可是，”那男生哭丧着脸，“我真的没……”

语音未落，“有色眼镜”已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猛地拽到了眼前，双眼死死盯着那张惊怖的脸，另一只手傲慢的点着他的鼻梁，慢慢地吐出：“你，太不聪明了！”

说罢，将那男生甩在一边，扬长而去，根本不管那男生一个趔趄，险些跪倒在地上。

“他要倒霉了！”师傅轻声叹道。

我呆呆地发怔，无话可说。

传言初一老大叫张凯，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小学时便已是出了名的恶棍。

厕所里挤满了人，难得的生意兴隆。

空气中混有浓重的烟味，最里处站着一个大个子，黝黑的皮肤，面目可憎，嘴角边青烟袅袅。

他面前还立着两个人，相互对视着，表情中现出一种想哭却哭不出眼泪的尴尬。

“开始吧！”大个子道。

眼前的二人知道必须有所反应，却不知如何开始。踌躇之际，气急败坏的黑大个上前各恶狠狠踹了一脚，骂道：“真他妈费劲，快点行不行？”

那二人终于抱成一团，厮打在一起。

黑大个见状，开怀大笑，不时挥舞着拳头上前过瘾。

“拽头发！拽呀！”

“来，拿板砖！”

......

围拢在四周的人不时出谋划策，借以彰显自己的经验与智慧。

众人哄笑间，突然有人跑进来道：“凯哥，主任在外边转悠呢！”

大个子表情瞬时严肃起来，随手把烟头丢在了地上，对那已乘势不再厮打的二人道：“下了晚自习，等着我！”

罢了，他连忙让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乖巧的笑容，规规矩矩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