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堰揉揉眼,但无奈试卷上的字就是模糊不清。她叹息,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模糊一片,眼睛不论睁开或是眯起,都无济于事。
临近小高考,学校全面停课,主攻四门必修课。
徐堰素来讨厌历史课,眼见着大课间快结束,赶忙溜进语文办公室请假。
班主任叶法向来把徐堰看作是清北种子选手,手一挥,“赶紧看去,别耽误小高考,4A必须稳的。”
徐堰牵牵嘴角,因为逃开历史课的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只觉得心头一重,慢慢地沉了下去。
坐车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爷爷把爸爸银行发的红色的大布包反手搭在肩上,眯着眼睛打量徐堰:“怎么又瘦了,要多吃点…”爷爷早年当兵损坏了视力,只有0.1,平时看电视都只能用耳朵听,可每次观察徐堰却准的很。
徐堰笑着挽住奶奶的手,“吃的不少啦,只是学习太累了……”心中却明白,自己自从上了晚自习,晚饭是越来越少,有时只啃一个玉米,有时干脆不吃,即便晚上做作业做得饿得慌,也就倒杯水填填肚子。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似乎摆脱胖子的头衔以后,被人夸漂亮的感觉很舒服,带着青春里的一丝萌动。
三个孩子里,奶奶最宠徐堰,此刻一边心疼得捏了捏徐堰的手腕,一边骂着学校的不人道。
徐堰一个劲得附和,随意得侧头看向右侧走廊,突然愣住了。
少年微弯腰,一手环着女人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带着女人走进了高氧舱。
周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可少年干净的侧脸,柔顺的额发,那般清晰,似触手可及。
徐堰不明白谢季洹为什么会翘课陪母亲来医院,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最近总是频繁地遇见他。
徐堰挂了号,在眼科专家门诊前排队。高氧舱就在对面。
门被缓缓推开,谢季洹弯腰从里面走出来,慢慢地直起身子,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揉着眉间,抬头目光触见对面倚墙曲膝的徐堰,手指一僵,随后缓慢地放了下来,勾勾嘴角算是打招呼。
徐堰也笑笑,就这样迷糊地看着前方,只觉得谢季洹很累很乏力,眼神涣散,眉间阴郁。和前天还饭卡的模样大相径庭。可就是让她觉得迷人,无论哪种。
她有些期许谢季洹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他只是紧接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左手撑头,闭了眼。
这边奶奶拍了拍徐堰,“到你了。”
医生帮徐堰用一个个仪器测试,最终得出结论,用眼过度。徐堰急了,“可我睡得比他们早,休息得比他们好啊,为什么总是看不清东西?”这已经严重影响她做题了。
老医师摘下老花镜,和蔼得安慰:“小姑娘,不要有太大压力,压力过大也会压迫视神经。”
徐堰撇撇嘴,她很想说自己压力不算大,但终究只是低了头,说声谢谢。
“没事没事,回了学校要是累了就放下笔看看绿色,别理你们老师的,身体最重要。”爷爷奶奶看不得宝贵孙女受一点点委屈。
班主任叶法对他们的要求是下课十分钟不要下位置不要打闹,抓紧时间多做一题高考多拿一分。徐堰常常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苏肖肖随便帮她捏肩都疼得她直叫。没想到把眼睛也给看坏了。
徐堰出来的时候听到高氧舱监控室的护士在喊谢季洹,而他趴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动不动睡着了。
徐堰下意识地走近,用手戳了戳他的大衣袖口,“别睡了,叫你呢。”
谢季洹皱着眉爬起来,揉了揉头发,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半眯着眼走进了高氧舱。
徐堰对于他无视自己的行为无奈地耸耸肩,最后看了一眼那深蓝色的铁门,心想要推开它一定费力得很。
“同学啊?”奶奶问着,“你们学校还真是,一个个把孩子逼到医院…”
徐堰拿着眼药水,喊了报告。第四节是政治课,赵婧正在整理经济生活要背劳的知识点。
“价值决定价格,供求影响价格。”
徐堰一边跟着默背,一边走回位置。
颜值决定心动,行为影响心动。徐堰觉得这才是真理。
苏肖肖不知怎么,竟然大胆得在女魔头赵婧的课上偏身凑上来问徐堰,“你去的哪个厕所?痛经了?居然整整一小时!”
徐堰莫名其妙,“我去的医院看眼睛啊,谁说我上厕所的?”
苏肖肖不知想到什么,促狭得一笑,又不敢发出声音,涨红了脸说:“过会儿吃饭时候告诉你…”
下课铃响,苏肖肖破天荒地拉着徐堰从右边楼梯冲下去。徐堰下意识去看平时常走的天桥,只看到一群人围在中间看东西,竟然不急着跑到食堂吃饭。
徐堰拿着饭盒,看着空荡荡的餐厅,实在难以置信。她拉着苏肖肖就近坐下,“怎么回事?”
“咳咳…”苏肖肖吃了口红烧鸡,满足地砸吧嘴,“你不是第三节课不在嘛,课到一半的时候于诔急了,硬是偷偷和袁贤换了位置,坐到我后面,问我你怎么了。我就开玩笑说你去厕所估计忘带换的卫生巾了,这么冷的天,你脸皮又薄,也许呆在厕所不肯出来,受凉痛经了。”
苏肖肖说着喝了口热腾腾的汤,“谁知道那傻子真信了,急的眼睛都红了,说有一次你痛经蹲在操场上痛苦得不行。然后他在全班传纸条,搜刮到了一片卫生巾后,这傻子立马一站起来,说要上厕所就捏着卫生巾溜了出去。当时全班哄笑,气得历史老师一砸粉笔,骂了我们一通。
“最精彩的来了,大概过了五分钟,我觉得有人用手指戳我,一回头看到于诔那傻子蹲在桌子里,探出头小声问我你去的哪个厕所。他说他在我们这层两个厕所门口都叫了半天你的名字,没人理他。”
苏肖肖不厚道地笑,“我脑补一下他弯腰徘徊在厕所门口,偷偷喊你名字的场景,哎妈真逗,这傻子真傻……”
徐堰只觉得丢脸,硬着头皮问,“然后呢?你又坑他了?”
苏肖肖哼了一声,扬头道:“不坑他哪对得起我一番苦心啊。我就随口说你去了四号楼的厕所,那里安静。那傻子立马又弯腰溜了出去。大概过了十分钟 ,他喘着气跑进来喊报告,红着脸跑回座位上了。我一看他手上没了卫生巾,还以为他真找到你了。谁知道到了下课,男生围在他桌边,笑成一团。黄宇风一般跑出去又跑进来嚷嚷着:真的在天桥,哈哈哈,于诔,你可真成… 班里闹得…简直了。”
后来,徐堰听到了无数种版本,不过还是坚信苏肖肖说的:“原来于诔溜到四号楼,以为没老师,就大喊你的名字,喊了半天没人答应,正打算干脆进去,突然听到从五楼下楼的脚步声和年级主任吉瑞刚的声音,吓得他拔腿就跑,跑到天桥正中间时候手一松,直接把卫生巾给掉了,他不敢停下来捡,一口气跑了回来……”
吃完饭经过天桥时,已经不见卫生巾了。没人关心事情的真相,只是在他们看来于诔和徐堰的恋爱关系一定坐实了。
苏肖肖对着她挤眉弄眼:“于诔那傻子对你这么关心,有没有很感动啊……”
徐堰白了她一眼,很想骂这个不嫌事儿大的小妮子几句,又觉得无从说起,可她心底真的没有感动,只觉得不想和于诔扯上更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