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冰的梧桐花

01 梧桐花下的重逢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梁冰平静的说完又紧了紧提在手上的公文包。韩婷婷有些激动但克制着自己,她看着这张她曾无比熟悉如今却有些陌生的脸,顿了顿,“梁冰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梁冰想也没想的跟在韩婷婷的身后,随她一起走。就像五年前韩婷婷想也没想就答应跟了他。

五年了,这个模具厂似乎什么都没变。不规整的花园像从前一样没人修剪任花草疯长,倾斜的篮板仍然矗立在已经破烂的球场,球场上还有满地的梧桐花,还有那个老保安仍然一脸慈祥,只是现在更老了。

梁冰随着韩婷婷走到模具厂的那棵大梧桐树下,在已经破旧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刚来的时候这长椅还很新呢”梁冰不禁感慨。“是啊……梁冰,这些年你过得好么”韩婷婷低着头一直不敢看梁冰的脸。心里空落落的,她甚至有些害怕起来,她知道无论梁冰的什么回答都会一瞬间击溃她。

“婷婷,我………她对我很好”

韩婷婷瞬间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滴在她的裙子上,她立马转身抹了抹脸上的泪。梁冰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婷婷……你哭了”韩婷婷回过头来,粲然一笑“我过得很好,你别担心,我快结婚了,到时候你过来喝喜酒呀。对了我忘了,他还在家等我呢。我要走了,梁冰……再见”


02 吃了老婆饼就是我媳妇儿


那年模具厂的年轻男生们大概最心怡的事就是去质检部看婷婷,可她从未对这些人动过心。婷婷常说,他们大多数人都只是觉得我还不错,可是谁又是真正的想疼惜我呢?

直到梁冰的出现,他就像牛皮糖一样黏着她,甩都甩不掉。那天晚上梁冰翘班给她买夜宵,就坐在那棵梧桐树下,还很新的长椅上,长椅上铺满了梧桐花瓣。梁冰把一堆吃的放在她面前,厚着脸皮说,媳妇儿,让我来养胖你。

她有些不好意思,谁是你媳妇儿啊,我可没答应啊。梁冰却说:那你都吃了老婆饼了,还不承认是我媳妇儿。她赶紧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子塞在梁冰嘴里,便羞涩的跑开了。

自此以后,大家都默认了他们这一对儿,就像韩婷婷也默认了她吃掉的那半块老婆饼。


03  韩婷婷怀孕了

后来梁冰和韩婷婷便搬出了集体宿舍。他们同居了。这对儿小年轻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兴奋,甜蜜。本来梁冰只是觉得自己追到了女神而已,同居以后,韩婷婷烧得一手好菜完全俘获了他的胃。厂里的工作虽然累些,但身边有这样一个懂事又贴心的姑娘陪伴左右,日子一长,他还真有点儿动心。

这天,韩婷婷在厕所试了好几根验孕棒,全是醒目的两道杠。从厕所出来她把验孕棒摊在梁冰游戏桌前,惊慌的告诉梁冰,我怀孕了,怎么办?梁冰半信半疑,慌神了一阵。赶忙请假拉着韩婷婷去医院检查。孕检单上写明:宫内早孕。

两个人瘫坐在医院的走廊,谁也不说话。可能是在医院的环境里,两个人都显得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婷婷先开了口:我想要孩子。梁冰听到这话跳了起来,随后又平静下来安抚着韩婷婷,现在我条件不好,你爸妈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婷婷,等我们准备好了再要好吗。

韩婷婷内心复杂起来,对梁冰既生气又无奈,自己气恼又无助。过了几天韩婷婷便去做了手术,梁冰在家又是熬汤又是洗衣做饭,细心的照顾着她,韩婷婷心里才稍有安慰。


04  梁冰,你醒醒吧

生活就是这样,原本从没预料过的事总是会意外的从天而降,让你防不胜防。

就在韩婷婷手术后没多久,梁冰接到老家来的电话,母亲病危。这对梁冰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对韩婷婷说,媳妇儿你跟我回家吧,我们一起去见我妈妈。韩婷婷点头。

可就在韩婷婷回家拿身份证的时候被她爸妈截住,怎么也不让她出门。眼看着乘车时间快到了,只得偷偷给梁冰打了电话,我被爸妈逮住了不让出门。你先走吧,我在家里等你。

梁冰在车站坐了半天冷板凳才接到韩婷婷的电话,孤零零的拖着行李前往站台。

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梁冰才回到他和韩婷婷的家,韩婷婷做好了饭菜等他,一开门只见梁冰的胡子茂密,头发也油搓搓的,一身酒气。梁冰进门看见韩婷婷就一把抱住她,抱着不撒手,随后像个孩子似的啜泣起来,韩婷婷便随他抱着,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背,什么也没说。

那段日子梁冰颓丧得不行,工作辞了,每天买醉。韩婷婷便一日三餐事无巨细的照顾着梁冰,她总是从梁冰买醉的地方把他扛回来,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让他安稳的睡,半夜吐了不管多晚又是一阵收拾。

一天晚上韩婷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喝醉的他拖上床,然后他又滚在地上来,气得韩婷婷一巴掌甩了他,梁冰,你醒醒吧!你妈妈走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你难受我也会很心疼!

说着韩婷婷竟哭了起来,一脸的委屈。梁冰被这一巴掌扇醒,久久未回过神来,只是摸着刚刚被打的脸,看着委屈的韩婷婷,脸上滚烫滚烫的。


05  媳妇儿,做我的紫霞好不好

自从梁冰被甩了一耳光后。梁冰对韩婷婷的看法大大改观。

韩婷婷不仅仅是他喜欢的那种女神,生活上是照顾他贴心的小姐姐,精神上是给他温暖和陪伴的女人。他在心里发誓,这个女人我娶定了。

梁冰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重新上班,精神抖擞。他跟韩婷婷商量着等他们存够10万块就结婚,还要生两个孩子。韩婷婷看着他好起来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梁冰还算争气,自己在厂里干技术活儿,在外头也接活儿赚些外块,从前的积蓄加起来一年就攒够了10万块。

这天,梁冰把韩婷婷的眼睛蒙住把她带到了模具厂的球场。轻声在她耳边说,媳妇儿,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韩婷婷有些不解,直到梁冰解开她的眼罩。

韩婷婷睁开眼。梧桐花随风落下,铺满球场的玫瑰,星星点点的蜡烛,飞扬的气球,一切都是爱的形状,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她的眼眶湿润。

只见梁冰穿戴整齐伴随着一生所爱的歌曲向她走来。这就是她顶住所有压力爱的那个人啊,看到他在橘黄的灯光下那么夺目心生骄傲。

梁冰缓缓走到她面前,把一束娇艳的玫瑰送给她,然后单膝下跪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认真的说,这个戒指不贵,可是我会努力把最好的都给你。媳妇儿,你说你喜欢至尊宝,从今以后我就是至尊宝,你做我的紫霞好不好?

韩婷婷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不争气的一股劲流泪。也许只有泪水才能知道她是如何为这份爱付出。她回答:好。


06 韩婷婷失踪了

高调的告白惊动了整个模具厂,就连门口的老保安也向他两道了恭喜。

梁冰和韩婷婷商量,回梁冰老家见家人,把这事儿敲下来,然后好好过日子。这次韩婷婷把身份证带在了身边,不用回家拿了。

他们躺在一起憧憬着未来的美好,感觉明天就能奔向新生活一样。他们聊了整整一晚,激动得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梁冰去办辞职手续,韩婷婷在家收拾东西。可当梁冰办完手续回到家里却只有梁冰一个人的行李,他惊觉不对,翻了家里所有东西,韩婷婷的东西一样都没留下。电话关机,厂里没人,梁冰发疯似的到处找,去他们吃过的餐厅,看过的电影院,散步的河边,附近的超市……没有韩婷婷的身影。

他失落的回到模具厂,呆呆的坐在那铺满梧桐花的长椅上。老保安看到他失魂落魄的神情可怜他便对他说,婷婷在厂门口被他家人带走了。梁冰冲过来问老保安,叔,婷婷有留什么话给我吗?老保安无奈的摇摇头。

她就这样走了吗?一句话都不留?不辞而别?昨天明明说好的为什么今天又要走呢?为什么要答应我?为什么给了我美好又要毁灭我的希望呢?

梁冰不解,生气失望又心烦意乱。

他一气之下回家拖着韩婷婷给她准备的行李奔向了车站,没有回头。


07梧桐花又开了

梁冰此时望着韩婷婷道了再见后的背影,还是那么熟悉。这个他从前爱过的人啊,他知道她又哭了,可他再也没有任何立场去抹掉她的眼泪,告诉她,别哭,再哭就是成小花猫啦。

梁冰抬头看见梧桐花开了一树,想到那晚他厚着脸皮叫韩婷婷媳妇儿的场景,那时候的喜欢显得青涩又美好。梧桐花随风飘落在球场,洒了一地,甚是好看。梁冰还记得那晚他的誓言也是在这样飞扬着梧桐花的季节对韩婷婷说的,那时候的爱情是那么真挚动人。

梁冰有些感伤起来,眼角微微有泪。

他从模具厂出来,跟老保安打了个招呼,叔,我走了。老保安叫住他,你和婷婷咋啦,她一直在等你回来,前年模具厂差点被卖掉,是婷婷让家里把这里保了下来,我偷偷问她为什么,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害怕梁冰回来找不到她。她家里一直催她跟那小子结婚,她就一直推,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你了,你们这又是咋啦……

梁冰听了此话,感到有些眩晕,他从未想过韩婷婷一直在等。而他却早已成家,他欠韩婷婷。

梁冰问了老保安韩婷婷的电话,他拨通了电话……

“喂,婷婷,你在哪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梁冰,当年是我失信,是我不好”

“你别这样说,婷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傻了……”

“她对你很好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要幸福啊”

“婷婷……”

“梁冰,我爱过你,但是要再见了”

韩婷婷挂断了电话。梁冰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模具厂的梧桐花从院子里飘了出来,落到梁冰的脚边,梁冰捡起这朵美丽的梧桐花,放在上衣口袋里,捂了一下胸口。他打开车门,坐在了车上,随后发动引擎,汽车扬长而去,酒落在车顶上的梧桐花也随风飘扬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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