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背篓的样子
当年的箩筐
看《白毛女》演出,剧中一到年关杨白劳就要出去躲债,大过年的有家不能回,我一看此处就鼻子发酸,哽咽不能言。小时间我家虽然没有债主逼债,但是母亲也是经常躲到姥姥家去过年的。
那时候我们村里都很穷,每家每户都孩子多,少则三四个,多则十几个,人多地少。一到寒冬腊月,家家户户几乎都时不时断炊,亲戚朋友邻居都借遍也未必能度过严寒的冬季。
我家一到腊月,只要知道节衣缩食也不能顺利度过寒冬,我母亲就该带着最小孩子的去姥姥家过年。
姥姥家在山区,地广人稀,粮食不愁,即使不好的年份,地瓜是随便吃也吃不完的,所以母亲一到年关就躲到姥姥家去。一则可以减少家里的吃食,二则孩子小长身体必须吃饱肚子,三则姥姥家还能给母亲带回家一大背篓的粮食。拿后来母亲的话说就像是去讨口要饭一样,只是讨要的是自己的娘家。
母亲没读过书,也不认得几个字,而姥姥家离我家好几百里地,需得坐火车才行。对母亲来说本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每每想着这事。我都忍不住鼻子发酸,心痛我的母亲。
当时大舅在姥姥家那里的火车站当站长,从舅舅车站到我家县城的火车上总有熟人,母亲说为了省一块多钱的火车票,都是跟着火车行李车厢上姥姥家。
记得每次母亲出门都是提前一天去大舅的熟人家住,然后第二天一早跟那熟人一起去火车站,总是要等着货车箱装满了货母亲和孩子才能上车,在车厢找个角落坐下来,午饭都是自己带的干粮,如果说能够这样顺利的到达姥姥家还好,可一旦遇到车上乘务员例行检查就恐怖至极。
每到这个时候,那个熟人就提前告诉母亲和跟母亲一样躲在火车厢里的人,等要到某个站台之前必须先走到旅客车厢去待着,等到站了,因为要检查旅客车厢,母亲没有票,必须带着孩子和背篓先下车,然后飞跑几节车厢,再到原来的行李车厢上车。这样就能躲过检查员的检查。
母亲是个身材高大,健壮能干的女人,但是即使这样她说也是感觉九死一生。
从一个车厢下来,再跑几个车厢再上车的过程,是世间最可怕的几分钟。因为不是从站台上上、下车,而是从车的反面上、下车,车门离地面很高,必须往下跳,因为母亲带着孩子背着背篓,这么高的车门,下车的时候母亲要自己背着背篓先跳下去,然后让人帮忙把孩子递下来,要么是母亲先上车,再让人把孩子递上来,所以母亲总是一到这时候特别纠结,因为要么怕自己下车了孩子没下车,要么怕自己上车了孩子没上车,母亲说还总是背着背篓抱着孩子拼尽全力的奔跑,这样上车的时间能充足些,不至于车开之前来不及把孩子抱上车。母亲说经常因为跑太快到火车厢车门口时候就精疲力竭了,但也是拼死往上爬差不多一人高的车门。母亲说登上了车再坐下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心脏怦怦直跳。
当然,那时候家家都孩子多,不可能有人故意抱走,母亲担心的是车站停车时间短,上下车慢了有可能就会骨肉分离。
母亲说每次去姥姥家都是提心吊胆,但是又不能不去。
想想我的母亲为了我们受了多少的苦,操了多少的心,担了多少的忧呀。
现在想想为了一块多钱遭了这么大罪,总觉得不值,但没有经历过穷困年代的人怎么可能体会得到那个年代穷人的艰辛。
每次母亲去姥姥家都要待多则一个多月少则一个月,母亲说在姥姥家是最不担心饿肚子的,但是总担心家里的孩子和父亲,不知道父亲自己在家怎么把孩子留家里自己去做生意的。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年母亲不在家,小弟被母亲带走,俩哥也就十岁左右,我只有四五岁 ,大弟弟也就两三岁。
父亲除了干农活,有时偷着做买卖,一早出门,有时很晚才回家,一次晚上村里放电影,哥哥淘气都去看电影了,只有我听父亲的话守家,家里就只有我和弟弟,我栓上门,总是觉得不安全,把家里所有的能顶在门口的板凳筐之类的都放在门后,也不敢去睡觉,害怕睡着了叫不醒,只能跟弟弟躲在厨房的柴垛里,因为觉得那里最安全。开始弟弟还在哭,还能听到人走过,慢慢的四周安静下来,我更觉得四周都是看不见的鬼魂,吓得不敢睁眼,死死地躲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我大气也不敢出,紧紧的抱着弟弟,缩成一团,敲了几下听到了父亲叫我的声音,我这才欣喜如狂的答应了父亲,才把门后的东西搬开,开了门,一头扎进父亲怀里大哭起来。
那天晚上父亲破天荒的给我和弟弟煎鹅蛋吃,一点没给哥哥俩留,因为父亲一再交代他俩晚上不准出门,要看好家,他们不听话,所以父亲很是生气,也算是对他们的惩罚。
等哥哥看完电影回来,父亲没有打他们。只是训斥了一通。
弟弟洋洋得意的告诉哥哥,蛋蛋,他当时小,说话也表达不太明白,他这么一说,哥哥就问我,什么意思,我只好告诉他们,父亲给我俩吃了煎鹅蛋,哥哥气得敲我的头。
我没有向父亲告状,因为我也觉得这么好吃的鹅蛋他们没吃到是挺可怜的。因为那样的年代一年也吃不上一次煎蛋啊。
还有就是父亲总是忙,很少给我洗衣服,我又太小洗不了,哥哥也不大,所以总是穿得挺脏的,母亲在家的时候无论多忙,我们总是穿的很干净,哥哥弟弟满不在乎,可我是女孩子,是要脸面的,也爱美,每天特别的盼望母亲能够早回家,可是盼到过年也是没回来,记得母亲是正月初二大舅跟母亲才一起来回家的,当时挑了一挑的粮食,我一见到母亲就委屈的想哭,让母亲看我都看不清颜色的脏裤子,但是又怕舅舅听见,所以委屈的憋着没哭。
母亲也是鼻子酸酸的,进去就从她的背篓里翻出一套新衣服给我换上,这是大舅给我买的,因为大舅最疼我,我家就一个女孩儿。
母亲回家了,粮食也有了,这年的年关就算过去了,然而又一个年关还在等着。
年呀,那时就是年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