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当我们阅读一篇文学作品的时候,有时候如果我们漏掉对一个字的注意,或者对一句话的关注,就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对整篇内容的理解方向;换个角度,有些作家,看似和其他作家并无大的区别,但为什么他的作品就可以成为经典?也许就是因为一个字或者一句话的差距,仅此而已。
文本的细读:
萧红这本《呼兰河传》小说,我已经做过多次的解读,以前多在宏观的角度,通过叙事学及其语言、修辞等各个方面做了解。今天这篇文章,我就通过细读的方式,带着大家一起感受,作家的这种一个字的差距,一句话的区别,是如何改变一篇作品文学高度的。
我们应该都了解,《呼兰河传》是萧红的自传体小说,然而不同的是,萧红在这篇小说中采用了类似于散文式的语言,通过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来做的叙事。
以至于使我们都没有感觉这是本小说,而似乎都当成了散文来读。在这本篇幅不算太长的小说里,我们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小团圆媳妇的悲剧故事,还有故事中的“我”与那个可以自由玩耍的后花园。
我们对于这本书的一个整体认识,除了很明显的,那种对小团圆媳妇悲剧命运的怜悯之外,我们还能感受到,作者对自由、美好后花园的一种记忆与向往,这是我们在她,对天真与自由的那种回忆书写而体会到的。
她在后花园的内容片段里,写下了“我”与祖父之间的美好往事,比如种菜、浇水、“锄”草等等,这些孩子眼中最美好的童年时光。
我们就是透过这些小事,这些孩子眼中的美,而获得了一种天真视角下的阅读享受体验。文章中多次出现这样的语句:祖父栽花,我也栽花;祖父浇水,我也浇水。
我们看到的其实不是一个简单的重复的动作,而是一个天真的、可爱的孩子,跟在一个慈祥的老人屁股后面,那种温馨美好的昔日图景。在这个园子里,他们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生活着。
在这些日子里,那个儿时的“我”,把狗尾草当谷子留着,祖父微笑着;把韭菜当草割了,祖父仍然是微笑着。种小白菜的时候,将小白菜籽踢飞,没有看到祖父责怪之意;浇水的时候,把水往天空撒,也没有看到祖父生气的样子。
祖父总是笑眯眯的,这与之祖母用针扎手的告诫回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祖父的记忆在“我” 的脑海里是温馨的、美好的。
除了这些美好的祖父与我的记忆之外,还有一些写景的内容,如果把上面的内容,理解为对祖父的印象与回忆,那还缺了谁的描述?当然是“我”内心世界的缺席。
以这些美好的祖父回忆,并不能完全的代替对“我”自己内心的抒写,但因为故事中,自己是儿童,作者又是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事视角,因此是无法通过成人记忆里,主观的心情,来进行对“我”自己的描述,假设这篇小说,作者写上这些关于自己的心情、心境的内容:我是自由自在的,我喜欢这种自由的环境……
我想大家不用看,就能感觉出文字的味道怪怪的。因为既然是以第一人称,儿童的视角就应该始终是儿童的视角,不应该出现成年人与儿童混杂的心态,来描写自己当时的内心感受。
发现经典的艺术之魅
那作者是如何通过文字的艺术化,来解决这一矛盾呢?我们看看作者具体是如何书写的。在这里我们有必要先补一下课。
在《人间词话》里,王国维曾对如何欣赏诗句写下这样的一句话: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也就是说,作者在写景的时候,其实往往就是在写自己,因此要想捕捉到作者的心境,就需要通过作者构建出诗意的意象与意境,通过意境来体验和感同身受的理解,作者表达的一种当时的心情。
其实在现实中,我们也会比较容易理解这样的美学理论。比如,我们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看世界的眼光是会受到心情影响的,这就是我们上学的时候,老师教我们的“以景衬情”的写作文方法,具体运用到文学的写作中,是需要有一定的写作场景才行,否则就会写成文一篇作文,而不是文学艺术经典。我们来看这句原文:
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黄瓜愿意开一个黄花,就开一个黄花,原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
在这里,我们一定要看到这个“原意”“ 爬”这几个字,整段内容其实就是作者构建了一种自由自在的意象,“原意”“ 爬”是在用拟人的修辞,整个把这些蔬菜瓜果做了一种心灵的投射,把自己的心情附着到瓜果上,通过它们表达自己。
联系上下文的语境,我们看到这就是作者的一种心灵投射,是一个关于“我”内心的那种自由自在的美好状态。
但我们要更深入的理解这篇作品,所蕴含的作者本人的情感,显然不能简单的通过这种主人公的心理来代表叙事者的心理。
我们对其做一个简单的还原,我认为大家也应该能理解,当我们对某一件事,做一个回忆的时候,往往都是我们身处与之完全相反或不同的处境之下,才会产生对那种生命状态做如此的情感怀念。
因此在这篇小说里,作者在第三章写下的内容,写下祖父和我的这些内容,恰恰是对祖父的一种怀念。也是对自己写作当时,已经成年的自己,那种处境,让她有意的回忆起这种自由的美好过往。要证实这一些,就需要对作者的抒写时间,和当时的人身处境做一个文献上的查阅对比,这不是我们文学的主要讨论范围,在此我就不做展开。
我们看到作者对祖父的回忆内容,有两句话却是作者写的非常有深意的,有些读者可能也是一眼略过,并不会被文字深层内涵所触动,原文:
第三章: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岁了,我长到四五岁的时候,祖父就快七十了。
这句话里,有一个“已经”还有一个“快”,这不是简单的一个副词或者是形容词,而是一种潜在的内心感受,通过这几个字,表现出作者,对于祖父共处时光太短而感到一种遗憾。
就像,我们在叙事者做祖父的介绍时,并没有看到“时间”之外的一些词汇一样,因为作者最关心的,最能感触的,并不是外在的任何东西,而只有这种与祖父共处时光的短暂。我们在小说的结尾,同样的看到这样的一句话,并且在这句话之后,作者又加了一句:
我还没长到二十岁,祖父就七八十岁了,祖父一过八十岁就死了。从前那后花园的主人,而今不见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
结束语:
这就像卡尔维诺说的,经典就是我们正在重读的那些作品。艺术是需要这样不断的重读,如今是一个焦虑的时代,一年几百本书的阅读,那也许不是对艺术的欣赏,或许只是对焦虑的不安。
一个字,一句话,艺术之魅都被隐藏在这里面。对经典的阅读,不要简单的,只理解文字符号的表面意义,更要理解文字符号背后,所隐含抒写者的情感内容。
文: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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