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逢无事,老大说她想去黄鹂路喝藕汤,一个人甚是无聊,邀我前往共食肉糜,我委以囊中羞涩,老大微信里以一副极其鄙恶的语气说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儿,我啥时候让你出过钱,待会儿来你学校门口接你。”
“得嘞,就等你这句话!”男人嘛,哪有不好吃的。细雪作柳絮,红炉煨猪肉,就是老大脾气凶悍了些,只得作兄弟指点江山,不可吴侬细语道道骚情,实在可惜。
正吃肉的时候,老大说起自己最近审稿的感受来:“一天不如一天,一天比一天烂,整天都是裤裆里那点事儿,公众号的野鸡文迟早把老娘给灭了!”老大说话的时候手里正拿着一块骨头,龇牙咧嘴愤愤然,红唇染油光鲜泛腻,我不敢直视。
“文艺青年的整体审美,女性止步于“春风十里不如你”,男性止步于“人间不值得”。”我喝口米酒,应着老大,突然想起来前阵子有妹子问我最近读什么书,我说读木心,妹子说一听这名字就非,不愿意读。其实,我是很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讲真的,我现在看到有些句子,脑袋真特么嗡嗡的,什么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见到这种改诗改别意的,真的想上去霍霍人两个大嘴巴子。这句原是出自李白的《访天戴天道士不遇》,原句为“林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这里的“时”是市场的意思,后面也不知道谁补的,把时的意思直接变成字面意,再补个非主流尾巴梦醒时无你。
每每看到这种东西,内心总挺别扭,特别是刷抖音看到千篇一律的古风瞎鸡儿造,我就有一种文化被强奸的感觉,一种沉淀翻滚于历史岁月里经久不衰的文化灵魂,竟然被时代以这种浅薄的方式赋予生命里,在误解与轻浮中哗众取宠,看似以深情,实则狗屁不通。
前阵子,省作协某前辈听说我投些公众号,便来与我讨论此事,在我的怂恿下,前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便狗腿子地替他将故事稿件投了出去,前辈的故事稿件一向高潮迭起,细腻饱满,大有茨威格的味道,首次借我之手投稿,我自然也是小心翼翼,帮他仔细筛选公众号,认真找对应的约稿诉请。
连投三家,一家没中,还有一家,年轻的编辑竟然说前辈的文字有些生涩歪扭,不想与之争,前辈曾是小说月报的约稿常客,客座高校指点文学旅人,中央八套电视剧多次参编,你还胆敢用“生涩”二字?
家俊跟我说,他最向往的是木心讲学那个年代,在纽约随处找个窝儿,纵横天地,谈古论今,从希腊神话到哲学反思,听课学生陈丹青说,“我们当年这样地胡闹一场,回想起来,近于荒谬的境界:没有注册,没有教室,没有课本,没有考试与证书,更没有赞助与课题费,不过是在纽约市皇后区、曼哈顿区、布鲁克林区的不同寓所中,团团坐拢来,听木心神聊。”
而如今借用尼采的一句话:“唯有戏子才能唤起民众巨大的兴奋。”细数身边,文化的断层真的让我有些惊愕,上回湖北省几所高中做一二九的演讲,我接了些参赛的稿子,武汉一所中学的数学老师竟然吐槽我的稿子她读来费劲,需要查找的资料太多,我便给她修改了一番,她说她爱读三毛,要我把一二九的稿子靠着三毛的文风来写,我想骂她是傻逼,可她给了稿费我,我不敢那么骂她,改了稿子,怕辣眼睛,看都不看,直接发送,她满意了转个账,从此不愿与之为伍。
孔老二云游讲学时,自诩是一群丧家之狗。和木心一样,为艺术献身到死,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再看看今天呢,几个没读啥书的说唱歌手,在嘈杂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下嘻哈着,引你我若癫狂状。面对采访时说话都总是上下不接,蹦出语病,还要我们去理解他的灵魂,然而就是这些东西,我们竟可以将其称之为文化,标榜为艺术。
在华晨宇diss某个古风歌手的时候,劝他从乐理学起,不然十步九步坑。我不大懂乐理,偶而玩玩吉它,我敢写诗写小说至今却没写一首歌,也有武音的同学让帮忙折腾两句,也是婉拒,毕竟不敢造次,“与虎谋早餐”这种尬到天际的句子,我也是没法造出来。
中国青年的文化审美,大概都要在“put your handsome ”的音浪中愈演愈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