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爱女子,却并非哪一女子。
宝玉实属风月间第一有情人,在红楼男子中可谓群鸡一鹤。多情而非滥情,深情而非长情,痴情而非衷情,温柔缱绻,自成风流,这用来形容宝玉最为贴切。
而宝玉对黛玉的情感最为特殊。
李义山有句诗极妙,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世上比翼双飞者多,心有灵犀者少。宝黛心心相印,真正是才貌双全的一对璧人。
特殊在于,宝玉对黛玉的感情更是他的理想主义在现实中的投射。在世俗眼光中,宝玉是个闲散的贵族,是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而曹公对宝玉的评价“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看似批评之语,实则是赞美之词。宝玉灵魂高贵,是个不容于世俗的性情中人。黛玉的叛逆与孤傲满足了他对于理想世界的憧憬。笔者认同钗黛合一这种看法,即宝钗和黛玉本一体,黛玉的幻灭正是反映了封建世俗主义全面取胜。
如此说来,无论是宝钗还是黛玉,都是曹公借众多女子的形象衬托宝玉的精神世界。十二钗性情不同,然而殊途同归。就连一时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也近乎大厦将颓,徒增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空寂与释然。
曹公写红楼,本就无意于才子佳人的风华雪月,情仇痴嗔。用历史的眼光看,色如聚沫,痛如浮泡。此皆空寂,无有真正。曹公写红楼,更无意于锦绣满堂,闾阎扑地。《道德经》有云: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一切因缘生,一切因缘灭。笔者推测,曹公本意,是将宝黛爱情作为一个契机,是想借红楼寄托了一种如白茫茫大雪一般的物质或精神世界。笔者多次阅读,悟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一晃数年,十二钗的音容笑貌,红楼人物的嬉笑怒骂早已在脑海淡去。掩卷深思,顿悟: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开篇顶礼的第一段: 愿自生大手印能庇护你,让所有稳定的和变动不居的事物,滚入一个状态中,以坚定的喜乐如闪电般的套索,让一百零八个结使都消失无踪。 读红楼,达到了自净其意的效果,因而有勇气直面自我意识的黑洞与灵魂深处的空虚。
笔者认为,这才是宝黛爱情的真正动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