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大人是六八年出生的,按照习俗,男子整寿一般都按照虚岁来算,也就是说零七年的九月一号刚好是我父亲五十岁的生日。
很惭愧,今年生日始终没能陪伴在父亲的身边,给他做顿饭,尝尝这段时间以来我练就的厨艺;给他买个生日蛋糕,听听他都有些什么样的愿望;陪他唠唠家常,问问他最近是否有烦心的事。这些都是一个月甚至更久之前就有了的想法,可惜终究都没能够实现。
父亲这一辈子一共抚育了三个孩子,我、弟弟和妹妹,为了养育我们成人,他使出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在田间种过油菜棉花,在洞庭湖里捕过鱼,开着拖拉机售卖过卷心菜,也拉过杂货甚至是为了几块钱一个村挨着一个村地去给人的稻谷脱粒,而后又到砖厂给人搬砖,现如今在一个钢铁厂里过着三班倒的工人生活。用父亲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以前当农民的时候总是羡慕人家工人阶级,因为没人家社会地位高,现在终于得偿所愿成为了一名按时领工资的工人,才发现早已失去了当农民时的自由。
转眼间父亲就五十岁了,二十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父亲也早已不是小时候我印象中的那般模样。
幼时,记忆中的父亲有着笔直的腰杆,宽宽的后背,强有劲的手掌,严肃的双眼和浑厚的嗓音。我们姐弟妹三个对他也总是敬而远之,能有机会不和他单独相处就尽量去别处,除了吃饭的时候。父亲的眼神能传递各种意思,我们仨也总是能心领神会,只要一嗅到有丝毫不对劲,我们便会越发地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各种明的暗的机关,把自己招得遍体鳞伤。那时候我们家橱柜的最上方总是摆着一把扇子,那是父亲的神器,是我们家的家法,估计是年深日久的缘故,扇柄磨得光滑无比,扇身更是丝丝分明,打在身上会让你痛到怀疑人生。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仨慢慢长大,父亲的眼神好像没那么严肃了,许是自己高度增加了的缘故,如果你隔近了看,你会发现父亲的眼睛里其实包含着很多的爱。那年高考,我在A地的某个教室里接受选拔,他在B地的学校门口等着,随便逮着一个考生就问高考作文是什么?考试题目难不难?我知道那都是因为我。每次,弟弟一回到家,父亲明着教训弟弟教会他做人做事的很多道理,暗地里却叮嘱母亲多做些好吃的,多做些弟弟喜欢吃的。他不会亏待了他的孩子。妹妹只要寒暑假一回到家,我总能看到父亲挂在脸上的温柔的笑,那是平日里没有的,我估计父亲在我和弟弟还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完成父亲角色的转变,所以带起妹妹来才会显得更有经验。
现如今,我们仨都已分别成婚生子,不知不觉中父亲和我们的对话已经从“应该怎样怎样做和不应该做什么”变成了“这样做可以吗?这样做合适吗?就按照你们说的做吧”等等。二十年的时间就让我们达到了能和父亲比肩的高度,而对父亲而言,这样的期盼却足足花了他二十年的时间。
五十岁的父亲虽然腰杆不再那么笔直,后背也不再是那样宽宽的,手掌也没那么有劲了,眼神和嗓音都变得越发温柔,可在我眼里,他依旧还是那么帅气。父亲很讲究,这在他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因为我有一次在翻看父亲的老照片的时候就翻出来一张他烫着卷发的照片,在他们的那个时代,这样的发型真的很时髦。父亲爱干净,一下班只要有时间就会收拾家里,擦擦家具拖拖地,父亲上班换下来的衣服也总是自己洗的,母亲说这样给她省下了很多的时间。
父亲和母亲现在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也算是自给自足衣食无忧,可两个人依旧是节衣缩食地过着清贫的日子,我说这是何苦,他却说这不苦。其实我们仨又哪里不清楚他这是想着趁有能力的时候给我们存点钱,以后还想着回老家修个房子来养老,落叶归根应该不仅仅是他们的想法,相信也是绝大部分人的想法吧。
父亲生日,不求往后能多么的大富大贵,惟愿他们二老能身体健康,没有灾难病痛,这是父母之福,也是儿女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