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皇宫大殿前有八里长道,黑衣儒袍的老人双手执尚信牌立于身前,尚信牌是武朝对文士给予的最高利遇,古稀之年的当朝左相顾慕春凭一己之力为初建国的武朝定下了百年大计,兴儒学,曾和那西方净土的光头佛僧辩道三天,使得那崇佛信苦的佛道从未侵染武朝百姓半分。
当年的顾慕春遍阅春秋经义,胸有大墨,明明那些耀眼头衔如囊中取物,却只甘心身在朝堂辅助武朝圣上。
顾慕春拖着黑袍,静静地从八里长道走向正殿,走到了正殿踏进门去,漫朝的文武百官,皆躬身。
李世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默默叹了口气。
“顾相,此番恭迎佛骨是我必须要做的事,你再阻拦也没有用的。”
“陛下,老臣恳请陛下三思。如今的武朝儒学为正统,若是让那佛教入我武朝,则帝基难固啊。”
这位鞠躬尽瘁了几十年的大学士,在此刻的圣上面前却显得那样无力。
顾慕春是白夏的老师,自记事起,这位温文尔雅的先生就带领着自己在那观海楼中博览群书,执经理智。
印象中,老师永远穿着一身黑袍,每次自己被同龄的孩子拳打脚踢后,老师都会领着自己在观海楼的前面那片海池边赏景。
“ 你要记住,这个世界哪怕对你恶意相向,甚至对你拳打脚踢,你也不要轻易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只有我们都对这个或许不那么美好的世界充满希望,这个世界才会好起来。你要经历过山川河流,看过街头乞讨的老人孩子,吃过寻常百姓家的烟火气,见过劫匪烧杀掳掠,再来评判这个世界是好是坏。”
那些书上言语,终是要自己去领略。
白夏自知是个练不了武的废物,他何尝不想挑起白家的威风旗帜,只是三岁时白花树从那武当山请来一位备份极高的老祖来教自己,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袭长衫飘飘的道长飘然而至,以右手双指点白夏的眉心,道长摇了摇头,只是飘然而走,留给白花树一封信。
从那以后,白花树再没强求白夏习过武,白夏的地位在白家也是一落千丈,嫡长子无法习武,废物一个。
白夏此刻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侍女黄桃站在一边,替白夏温茶倒水。
“公子,渴吗,喝茶吧”
黄桃是白夏的妈妈留给自己的侍女,身姿妖娆,尤其是那身前双峰实在是让天下女人羡慕。
一只纤细的手帮白夏倒好茶,送到白夏嘴边,白夏泯了泯,笑了笑。
“你这手白鹤沐浴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公子!”黄桃腼腆一笑,公子越来越贫了。
今天好像还没练字
白夏让黄桃取来一张青竹宣,从腰上拿下那支普通的毛笔,圆圆润润,像小小的管子。
静气凝神,白夏一笔一画的认真书写,临摹传闻是蜀山圣手用桃花写下的有为赋。
对白夏来说,他的字还算拿得出手,十几年如一日的苦磨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
“公子,李顽小郡主送信来。”一壮实的下人弓着腰把信递给白夏。
李顽是李世珉的女儿,平时最好女扮男装微服出游,最是喜那些花天酒地的场所,明明是一女子,却玩心和男子一样。
白夏还记得第一次这个小姑娘,哦不,小男孩,在司黎酒楼替自己打抱不平,当着众人的面把欺负自己的白家子弟打了个半死,那时候的白夏还小,心里害怕极了,只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可是没想到,回家之后没有一个人对这件事再说一句话,自己的生活也清净了许多。
后来白夏在一次和李顽偷溜去百花楼的时候喝酒喝醉了,不小心碰到了李顽的胸脯,李顽直接就是一个后仰跳捶,把白夏揍成了猪头。
那天晚上李顽和肿成猪头的白夏坐在护城河畔的杨柳岸边,李顽对白夏敞开了心扉,告诉他自己女扮男装是因为宫里的娘娘们都对自己很不好,皇宫里的氛围让自己感到很奇怪,所以自己才喜欢扮作男子去风月场所大赏那些卖艺不卖身的可怜人。
白夏才明白高位者不宜生,豪门者最是无情。
打开那封御纸外包的黄灿灿的信
“今晚戍时,天海阁。”
白夏哑然失笑。
一处幽暗的地下暗室内,刚才送信的下人一脸严肃的俯身禀报:
“荀先生,信的内容就是这样。”
“很好,叫他小心一点,务必把握时机。”
“是。”
其实李顽很想念那个宫外的可怜书生,生在尚武之家却无习武之力,当真可笑又可悲。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那个人,明明是高朋满座,大家都热乎的打招呼,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最外面的地方,眼睛呆呆的望着窗外啊,那副模样真的很傻。
她趴在软如天上云朵的水床上,把玩着手里那枚琉璃色彩的佛像雕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