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梦,醒来脊背发凉。是那种半睡半醒极为真实的梦,梦见自己的爱人因意外身亡,我在他的葬礼上泣不成声,我执着地要去找出他的死因,一遍遍看着他的手机,后悔之前没有对他好点;整个一个晚上都在被恐惧的情绪折磨着,醒来身心俱疲。
或许你也如我一般有过这样的梦境,不能不说,我的恐惧之情这几年有增无减。小的时候我是不怕的,甚至被家长当成胆子大的典型。那时候对胆子大的理解就是一个人走夜路,不怕黑,不怕 一个人待在家。其实年幼的我并非真的不害怕,只是承认自己害怕太没面子了,强撑着。
当然,这几年才明白,之前的所谓恐惧根本也不算是恐惧;因为我陷入了更深刻的恐惧当中。尤其夜深人静,不得不与自己进行独处的时候。我的恐惧开始于至亲的死亡。
从小被姥姥带大,我所谓的带大是一直带到读大学,而不是带到读小学,姥姥对我来讲是一个比母亲更亲近的亲人,姥姥的晚年把所有心血都用来照顾我们,尤其是我。依然记得每天清晨早起给我做的饭,即便绝大多数时候,我都不吃。我的高中不仅惨绝人寰,而且我像打了鸡血,一心往前飞;吃早饭的时间也被我认为是浪费,一日日地辜负了姥姥的心血。我考完大学两年后姥姥就生病辞世了,对我而言,太快,太猝不及防,如今想来还是那么不真实。
姥姥去世了,去世的时候我守在身边,眼睁睁地看着死神把我最最爱的人从面前夺走,我的心跳到了最大的强度,床上躺的人已经不是我的亲人,她成了一个怪物,一阵阵恐惧袭来。
此后的两年,我反复做同一个梦,姥姥活了过来,或者活了过来却已经变成了怪物。
从那时候起,我才真正开始恐惧。稍有点恐怖的元素就让我坐卧不安,噩梦连连。一个人不敢关灯睡觉,常常怕听到奇怪的声音塞上耳塞才能入睡。
恐惧不是源于未知,而是源于你认识到未知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强大得连你的存在,你所有视为生命的东西都可以在瞬间夺走。
以往强大的自我不见了,只有一个风声鹤唳,动不动就哀嚎的自己。这种脆弱和懦弱让我烦恼,让我厌恶,让我在潜意识里始终担心最爱的人随时被夺走。充满信心敢于尝试一切的自己不见了,对于生活和工作的热情也一去不返,剩下的只是一个宁愿躲在床上睡懒觉的人。而又尤其害怕与自己独处,因为这个时候,恐惧情绪更加吞噬了自己。
然后我选择了逃避,我找到了许多新的借口,这些借口因其实在的效力而足以说服别人。难以说服的只是自己,因为我知道,这些原因,都不是主要原因。什么课业繁忙,压力太大,做人应当及时行乐,不过是欺骗自己罢了,我知道我的能力远不仅仅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我怕啊,怕获得的越多,失去的时候就越痛苦。
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牛犊什么都没有,而牛大爷却拥有了人世间宝贵的财富和情感,所以面对未知和失去,牛犊或许只是好奇,牛大爷却只能恐惧。
当然,最好的人生,是拥有牛犊的勇气,用有牛大爷的能力。可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命题,若不是对生活的热爱与执着,怎么会有那日复一日、坚持不懈的努力,怎么会拥有事业的成功,美满的家庭?可这样的执着的爱,在面对未知的巨大力量,命运?真的什么都不是。
而我之所以要写这篇文章,一方面是纾解自己的心结,一方面也是另外一个人的一句话“要有信心”。这个夏天参与了一个社会调查最后要写成一本书,年逾古稀的老师满怀热情地带我们调查,他一直在唠叨这一句,三天两头就往耳朵里钻。开始我觉得甚为纳闷儿,有没有信心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调查写文章罢了,有信心也要写,没信心也要写,说白了不过是自己哄自己玩的游戏而已。听得久了才明白其中的深意。很多事情不敢去做,不敢放手去做,甚至不敢热爱自己的人生,不过是因为没有信心。所谓的畏惧,其可怕恰恰在于通过打击你的情感,击溃生活的信心。
然后,我开始尝试写东西,以前一直想做却没有骨气勇气来做的事情。然后我发现我仍然可以乐在其中,全神贯注,我并不是一个废人。
或者,应当这么说。在未知力量中侥幸生存下来的我们,不应该在恐惧中度过余生,对于生活的信念或许只是空想,而这种坚信却能让我们的生活更美好,更幸福,如果有恐惧,那就让他来吧,硬着头皮去面对。人生已诸多不幸,我们则需要一份勇气和信心,来让生活变得美好一些。
每个人都是希绪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