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写的,只可读个大概
概,在古意中是有“概数”之称,是约摸一个准确之数。读书有道,彻底钻进去,就成了哼哧的书虫 ,大概是掌握有度的人,才将“约数”活成了“确数”。
我不怕别的,就怕此生会不够活,来不及把要讲的话讲完。于爱唠叨叮咛人而言,最大的遗憾,莫不是,人亡了,嘴没热闹够。真害怕,想说的话太多,可意识只有一辈子,来不及一一阐明。又害怕言过其实,诱导后人误判。真是疯了半世凄凉,落了个毁誉参半。前任期待,后继批判啊。话说不完,读者们又会给我安上别的帽子,葫芦僧误判葫芦案啊。
说不完,自然给别人半个机会,任由列家诉说。想想看,一本癸酉石头记,养活几代雅人韵士与民间说书,倒也拥趸了不少须眉浊物,对成书者的大肆围攻,几世几年,不见停手。风光一时,也污秽难逃。
我爱看书,谈不上读书。内里乾坤无数,热闹是我的,学问总留给诸位大家们。看书多了,也赋作文章几篇。初成稿时,文思陡然,大作一气呵成。一根烟的工夫,才发现,锣鼓镲铙,嗯,交代了不少绘色场面,美人抱膝,玉楼赴召,一个个都和主题无关。这样的文章,交稿也难。
再到三审五改,就更惹人消瘦了。大动刀的地方,一开始都不敢在得意处动手。删了可惜,留着别扭 ,一番审查,基本还是十成原稿。不到不得已,我向来是不愿破坏高墙埤堄的。笔锋一出,最初的想意,就荡然无存了。改来改去,读来淖口;漱口再试,毫无感情。
有了读者,换句话讲,就少了真正看不懂之人。看不懂的,才是我初稿时所要表达的。一篇好的文章,是断然不适合所有人读的。内心潜藏人性自私的阴暗面,一旦被激发,杂揉到文章里写出来,自然是鲜有人看的。尤其是这个时代,手机之风盛行,语言跟风害怕。文人的清高,很少敢在文章里独自诉说。倏忽所成之物,一定改动不少,没了初心,嵌入私欲,定了尺寸,少了缠绵,给别人看的,对自己来说,还有什么值得看和留。作品不再是一面镜子,看不见内心,尽是黄土世界,销销沉沉,像带钩的桂戟,倒插在西北的黄壑上,无所欲从,凄惨不堪。
我想,我的书或多或少都受到我思维的影响,当我不想忘记初稿的美好时,我就约定好要尽可能地保留原始底子,争取思路不会变,不为迎合市场和先知去改动任何,全凭一己心事。我写的文章,乃我真实想法。你读到了什么,误判还是声讨,都是你的臆测。一千个读者,哪里全是同人。能有百十号听见风雨的人就大为满足了。而对于更多的鼓唇叫嚷者,我不会同情甚至可怜自己,这些文章,并不是以少数人看为主题的,我写,我自赏。即使它文字寡薄,换不来一斤饱餐,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的真实现状。情到动容处,流露内外伤痕,不许外人添撒。
你想看文章,我大门欢迎。改良刍议,一概不认。我写即我看,不拦别人看,只拦别人改。我要说的话,基本上在一篇文章里是讲不清的。写下三个字,一定首先是四个字的考量。再加上后期处于自我的修改意识和环境大语境的要求,删繁就简。无数个字,都由无数加一个想法凝练。总之,要说的总是说不完,更说不清。在人类没有发明文章之外的形式以前,我想,书写一定表意不明。我都写不清楚、写不全,你再厉害,就是鲁巴茅、郭老曹、艾丁赵,也整不明白我的全本大意。你看懂本书的心境,但却不知我成书时的想法,更不明我再次捧读时的情愫,或痛,或殇,或灼,或笑,我的解释即合理,没有他人完全吃透,更没有他人能够以此窥得全域。
最后,我还是奉劝列位,读一本书前,先整理好思路。是用自己的三观去看,还是按作者深挖的陷阱去读;哪样,你和这本书都不沾边。你只能是大概地读,读个一知一解。带着山水去读,纵情的书稿沉埋在山香云气中,天可读,月可赏,纵然扁叶一枚,也可替她椽笔抒写。经史子集这等熟络之物,全本吃透,也是不可能,文学的艺术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然,你所读大概,剩下的按自己感受来,了解半部,参悟半部。不受作者沦陷,也不污言命呵。泛泛而过,读来虽是有惑,不触弄文学神祇。言知半部,又给作者以空间提笔留待,你不窥我隐私,我不让你靠近深闺,一池之隔,相见而不悱恻,亲近而不猥匿,我写了全本,你收获大概,知道了我的复杂性和阴暗面,我没有给你世界的单纯美好,偶尔整整撒旦,不也挺好。千字小文已写好,十二点了,睡吧。今晚,我不再写了,也不会去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