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抛开纪录片中平淡但却伟大的剧情,来谈一谈这部纪录片背后的男人。
8月14日,『二十二』这部特殊题材的纪录片上映,让人们看到了它背后的男人:郭柯。
郭柯,八零后,先后就学于四川省艺校和香港“巨采”艺员培训班。曾两次考取北电,但或是机缘不凑巧,终都与理想院校失之交臂。此后学历并不出彩的他便一直混迹于国内影视界,坚守着他曾被现实一再打击的影视梦。
后来的一次机缘巧合,他有幸接触到了“慰安妇”这一群体,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满心想要为这个题材拍出一部像样的记录片。即便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这样一个敏感的历史性题材,受众小,题材不被主流支持,又难以引发观众关注热度,甚至还会存在被社会排斥的风险,他还是去做了。
他的做,是真的用心去做。
2013年,独立拍摄制作了纪录片『三十二』。当年或是出于对题材的肯定,该片获得中国纪录片学院奖,但因缺乏跌宕引人的剧情,无相当的明星阵容支持,再因纯历史记录题材与主流商业无关,没有宣传公司愿为其买单,所以,『三十二』在出品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广受市场冷落,甚至无法找到哪怕一家愿意接纳它的院线。无奈之下,郭柯带着他的影片只身出入高校,免费公映,期待着在这里找到他的第一批观众,寻找引爆这一题材纪录片的突破点。然而,整场电影下来,到场观看的却也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再次遇冷。
这种情况下,如果换做其他人,是否放弃这一题材想必是要认真考虑一番了。
可郭柯没有,他从没考虑过放弃。
非但没有放弃,他还坚持做了下去。翌年,他就又在赶着筹划另一部同题材记录片的拍摄了,即当下热映的『二十二』。他当初的那份坚信、执着与情怀得到了肯定,这也是他和普通商业片导演最大的不同之处。
2014年开始筹备『二十二』相关拍摄的过程中,郭柯在记录片呈现侧重点及方式的问题上与美国投资方发生了分歧。美资方希望该片能以煽情的基调呈现,从而增强影片感染和震撼力,以赚取更大的卖点。但郭柯认为“慰安妇”的悲哀,不应被商业利用,拍摄者要守住心中的最后一份纯粹,这是他,以及我们这个时代对这个群体能给予的最大的尊重。最后宁愿面对美投资方的撤资,他也没做出半点原则上的妥协。
失去了资金支持,拍摄工作就不得不面临被暂时搁置的困境。为了支持儿子完成纪录片的拍摄工作,郭柯的母亲甚至一度欲将自己居住的,位于成都闹市的房子作出售处理,后来幸而郭柯得到张歆艺的100万投资,才免于其母的这一破釜沉舟之举。
『二十二』一拍就是四年,其间除了日夜赶赴于各省市间老人家里拍摄,他还要不断为捉襟见肘的经费进行众筹,重压之下,他依然在坚持。这四年对郭柯来说意味着什么?专心费时四年做一部电影,抛开了名利,冒着不被市场接受的风险,只为靠近他所接触到的沉痛。这种沉痛,在这群老奶奶最后的生命时刻中,值得迎来我们这个时代尊重。
而现在,事实证明他做到了。我想,面对这个结果,郭柯的内心是丰盈的,此时的丰盈无关排片,无关票房。
整个拍摄过程,郭柯都在和时间赛跑。
据统计,当年备受日军蹂躏的“慰安妇”群体人数高达20万。20万花龄女子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这段惨痛与屈辱却被世人遗忘了五十年之久。
直到2013年『三十二』的拍摄,它才被人记起,进入大众的视野,而当时这个群体的人数仅剩下23个。届时这些耄耋老者,都已命旦危夕。
时隔一年,郭柯再去拍摄时,人数仅剩22,遂以『二十二』作电影名。
截至到电影上映的当天,当年的“慰安妇”群体幸存者仅剩下8人。这8人,是目前为止日军当年惨无人道罪行的最后证据,随着时间流逝,证据的数量还在逐渐减少。
如果不是郭柯,谁能保证她们不会就这样被历史遗忘呢?
这部电影,尽管它全程平铺直叙,又无BGM做渲染衬托,却胜过过去半年里我看过的任何一部作品。
我不禁要感叹于历史事件本身,更要感叹于郭柯本人。
是郭柯,让“慰安妇”从历史符号,回归为人。是他重视了这个被时代遗忘的过去。
这个庞大的群体,曾因国家的灾难遭受了非人的痛苦,却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当作羞于启齿的话题。她们之后的生命变得卑微、怯懦,没有人会去关心、理解他们,没有人为他们正名,就连他们自己也都一度以为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因为郭柯的『二十二』,让她们的存在成为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英雄,让那些或是死去,或是幸存的奶奶们得到了最大的告慰。
因为郭柯,『二十二』才幸免于贩卖苦难;因为郭柯,我们才有幸最大程度上去体会屏幕上展现不出的历史的厚重与苦楚;因为郭柯,“慰安妇”这一背负着沉重历史的名词不再只有屈辱,反而更值得被尊重。
在采访中,郭柯表示:『二十二』当下的热度,完全是出乎他意料的。本着尊重历史,尊重特定社会群体的想法出发,并不抱有盈利目的他,在回应媒体时不经任何思考地就做出了:除拍摄成本外的利润全数捐赠给上海师范大学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用于帮助这一社会群体的决定。郭柯的这一举动令我动容,确是不忘初衷。
郭柯感谢自己有幸结缘这群可爱的老奶奶。全程拍摄中,他对灾难讲述者给予了最大的尊重和照顾。过去的遭遇太苦,讲不下去就不讲,他就和老人们聊一聊生活;那些不想提起的往事,太痛那就聊点轻松的。由此,整个纪录片不煽情,不做作,却向观众传达到了足够的悲恸。
每拍摄完一位老人,他就会在老人那里结下不浅的情缘,逢年过节地总要准时送上关怀,不时地还会对她们的生活给予资助。
当问起他对自己作品的看法时,郭柯的回答让我瞬间喜欢上了这个『二十二』背后的男人:「我从来没有把这个片子当成是我的作品,我是因为有运气和她们相遇,所以拍了这样一部片子」。他的这一表述里,每个字都充满了对这些影片中被记录者的尊重,对这段沉重历史的尊重。
『二十二』的导演是郭柯,这是搬上荧屏的“慰安妇”题材的万幸,也是所有关心慰安妇问题的观众的万幸。
写在后面:
“慰安妇”我们本不应该这样称呼它,但因这一称谓最早由日本人定义,所以因维权问题,我们不能将之另作它称。但在『二十二』的引导下,我们看待这个称谓应该少些偏见,去更多地给予一些尊重。
如果真的不喜欢这个称谓,那就让我们称她们为:「亲爱的老奶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