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讨厌,我小时候下巴上长了疮,那时候穷没钱治,母亲把以前家里什么时候剩下的一种药膏给我摸到下巴上,黑糊糊的。
所以我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和我玩,小伙伴儿看到我都躲得远远的。还说我的疮传染。可是哪有?我也不明白,并没有传染给家里人啊!
那时候有多大记不清了,应该最多有5.6岁。从我家大门出来左侧有一条南北方向的胡同,离我家大概有十几米远,尽头有一户人家,我总是从家里出来默默地就走了进去。院子很大很宽敞。堂屋门边种着一棵红薯花,有一米多高,开得正鲜艳。这种花的根长得像红薯,叶子也像;花开的有碗口那么大。有红的,有粉的,有紫的。老奶奶从屋里出来看到我,总是笑眯眯地说:“芸,来了,玩吧。“我总是不吭声,就站那儿看着......
老奶奶小脸盘,尖而略向前翘的下巴,皮肤很白而且细腻,有1.5米左右的个子,头发梳到脑后挽成一个圆圆的扁的卷儿。
老奶奶收拾家务的空当会问我:”要花吗?“
”要“。这次我回答了。
老奶奶回屋里拿了剪刀,再搬个凳子小心翼翼的踩上去。看中一个开的正盛的红薯花,从花茎处咔嚓剪了下来,递给我说:“给你,玩吧”。
这时候我就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地回家了。那花真得很漂亮,花瓣儿一层一层的绵延开来,仿佛老奶奶笑靥如花的脸庞。只不过我常常是三分热度,等我再想起的时候,花到处找不到了。等发现的时候不是在凳子的角落,已被坐的变了形;就是已经枯萎了。
一个人实在寂寞,我就常常去奶奶家玩,她看到我总是笑眯眯的。或者我就坐到小板凳上,看着奶奶忙忙碌碌。然后,总是不等我要就给我剪一朵红薯花,递给我让我玩。
二.
我的爷爷奶奶在我大姐很小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了,他们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每当在街上玩耍,看到小伙伴被爷爷奶奶呵护,我就很羡慕。在那会渴望有个奶奶的时候,脑海里常常浮现的就是邻居家的奶奶微笑的面容。
记忆里有一次父母去干活很晚都没回来。大姐在家照顾我,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其实也还是个孩子。我们在奶奶家玩,天黑了,父母还没有回来,我开始哼哼唧唧的哭。奶奶做好了饭,哄着我开心的吃了饭,玩累了我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父母来接我,只记得睡得好暖和。母亲抱我出来,奶奶一直追出来说就让她在这儿睡吧,别着凉了。母亲说已经太麻烦您了。漆黑的夜晚,我伏在母亲的肩头,看到天好高,满天星斗,像极了缀在布上大小不一的宝石。弯弯的两头尖的月牙,已经西沉的和屋子一般高了。
三.
大些了上小学,接着上初中住校,很少见到老奶奶了。我刚上班的第一年,回家的时候,碰到老奶奶,她明显的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皮肤像极了干枯的树皮。额头的抬眉纹一条挨着一条,笑容还是很亲切,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眼角的纹像扇形从眼角上下扩散开来。奶奶的右腿膝盖处有伤寒,走起路来微瘸的那种。当我看到问起的时候,奶奶乐呵呵的说:“这没什么,老毛病了,你看我好着呢,啥活都能干。”
她询问了我的工作情况,叮嘱我一个人在外面注意身体什么的。
我注意到奶奶的脑后的髻,套着一个黑色的网。线已经断了好几股,应该是奶奶自己用黑线织了一下。勉强戴着。问了才知道村里一直缺货。我就答应帮奶奶买。
我去了几家商店,认真比较了一下质量,选了我认为的线比较结实的网套,买了一包,够奶奶用几年的。
顺带捎了一些老人爱吃的点心,我给奶奶的时候,奶奶尴尬着红了脸,一再推辞,拿着钱非要给我。我没有要。
以后的几年,忙于工作,又成了家,很少回老家了。也一直没再见过奶奶。前年碰到老家的同学,知道奶奶过的并不舒心——她的女儿婚姻不幸福,自杀了。
我很替奶奶痛心,也想到自己这几年的坎坷。忽然明白:人生在世,活着就是不断经历磨难,而后成长;如此循环往复。活着,就是折腾。谁也不例外。在茫茫人海中,碰到一个不图任何回报对你好的人,是多么难得。于彼此也是前世的缘分。
我只盼着好人有好报,奶奶能度过一个平和安逸的晚年。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向作者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