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这滴墨水如滴在清水里而慢慢变大——奔奔族是三头狮子,它们正在追赶一个黑猿。
荒凉的山坡上,一名叫黑哥的人正在数着身边几个已风化的野兽和人的头髑。他心想,如果是新鲜的头髑就好了,就可以开辟一个幸福生活的新天地了。
阳光照射在他脊背上,呈现出鞭痕累累的伤疤。
突然,一阵细微地奔跑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像蚊子飞到他的耳边一样。
他警觉地转过身,寻声看去,远处的秃坡上一无所有。但凭声音,他判断出有三个同类的奔奔族在追赶一个另类的走兽。
他立刻趴在一棵小树下躲藏,想到这场坐山观虎斗的好戏,说不定还会得到渔人之利。
奔跑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明晰。
接着,果然出现了如一滴墨水似的黑影在他眼前晃悠,这滴墨水如滴在清水里而慢慢变大——奔奔族是三头狮子,它们正在追赶一个黑猿。
02他以自己的叫声和身影吸引着两头狮子的眼球。
黑猿虽处以少敌多的劣势,但还不时地猝然回身,瞅准对方的空门出拳猛击,使对手不得不向后退守,然后再趁机转身再向前奔逃。
在离黑哥不远的一块平地上,黑猿停靠在山石旁,面对敌人摆开了架势。
狮子们从不同角度对黑猿进攻,黑猿则手脚并用反击。
黑哥屏气注视。
突然,黑猿凶悍地一声大吼,飞出身躯,双拳猛击其中两个对手,两个狮子同时被击倒,而另一头狮子也趁机自侧面向黑猿的肩膀撕咬着,黑猿又挥拳重击它,它撕下黑猿肩上的一块肉。此后,双方便对视僵持着。
这一瞬间,树上的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下,飘盖在黑哥的身上头顶。轻轻抬头向上望去,树枝在黑猿的吼声回音中抖动着,但他却感觉不到有一丝的微风。
倒下的一头狮子又立了起来,而另一头则软瘫于地,很快便被两个同伙撕咬着只剩下了半个身子和一堆白骨,活着的两头狮子吃饱了,得到了体力的补充,增强了搏斗力。显然,这对黑猿是极为不利的。
只见,两头狮子又虎视眈眈地盯着有伤在身的黑猿。
黑哥知道如此下去,黑猿迟早也是它们口中之物。他似乎觉得自己有种与黑猿的亲切感,不知是可怜它,还是产生一种援弱的情结。他再次扫描四周,便猛然一声尖叫,身子有些虚脱地向一棵参天巨树飞奔过去,他以自己的叫声和身影吸引着两头狮子的眼球。
03过足了毒瘾后,他朝下看去,一头狮子在闭目养神,馋涎如晶莹的细冰柱流着淌
两头狮子一震,毛发一竖,均朝黑哥的尖叫声寻来,又立即朝巨树奔来。
黑哥快速爬向树顶,再向下看去,只见两头狮子围着树身转,想尝尝树上这个人肉的美味,但却无可奈何。而那个鲜血淋漓的黑猿早已无影无踪了。
黑哥悠闲地坐靠在树枝上,拿出随身带的那支陈旧不堪的铜管烟枪,抽出烟签,挑起烟膏烧着,然后用劲地吸着。
虽然,没有浮山脚下绿树丛中那搏兽山庄配备的太谷烟灯,也没有躺烟盘吸得那么顺畅,更没有女人送来小烫壶中的过口茶或松子糖那么惬意,但慢慢喷着烟,再闲上眼睛,便得到飘然欲仙的适意,也一扫刚才紧张与惨目的惊愕和凄怆。
过足了毒瘾后,他朝下看去,一头狮子在闭目养神,馋涎如晶莹的细冰柱流着淌,似在等待着树上的必剩客,想套牢黑哥;而另一头似乎前腿受伤,一会儿蹲下舔着伤口,一会儿起来一跛一跛地走着。
此时,正午骄阳。巨树下少许的荆棘灌木,虽非生机盎然,却也在刚起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慵懒的贵佳人倦怠地迎接金黄的光泽,让自己的叶子发出催眠的反射光斑。
黑哥伸伸懒腰,双眼涩重,斜倦地望着树下的两位对手昏昏欲睡。
04他却在猛腿近及师父下三盘的第一盘时准确地戛然而止
突然,天黑了下来,只见师父拿着长鞭在身后六七丈开外的地界,抖动着手臂发出“拍”的一声响。然后,令黑哥举手示意鞭响之处,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或前或后。鞭声先是强烈的,后是渐渐减弱的……
若示意错了,则鞭梢就会无情地落在黑哥的背上,以纠正其听觉的误差。
接着,师父又在背后挥出拳掌,令黑哥以风声判断拳掌的方向及位置,并于拳掌未到前出手阻挡,或针对拳掌方向,用不同的招式予以反击……
此功练到最后,黑哥已忘却师父教给的所有招式,全凭眼手合一的习惯定式,不靠快速的灵敏反应,而用练此功形成的驾轻就熟,自然地随意出手,便游刃有余地对应或巧袭来自周身的拳脚刀枪,似以无招之招对有招之招,意在出手之前,便准确判断空隙所在。
恍惚中,师父突然变招,以“左书右息”袭他上身而来。这其实是两式连两式之招,式中有式,相辅相成,姿势曼妙,绵绵不绝。黑哥立即判断出这是师父欲右先左之招,虚式在左,实式在右。他便双手快速使出假顾左而实护右的守势,同时左腿曲立,让出右腿,出其不意攻师父的下三盘。
师兄们在旁瞧得血脉贲张,心旷神怡。眼看着师父会受重伤,他却在猛腿近及师父下三盘的第一盘时准确地戛然而止。
师父此时也有备似的退后定住身子,笑容满面;师兄弟们则在惊异后轰然喝彩,一齐地躬身,赞不绝口;小妹也流露出心折钦慕的笑脸,黑滢滢的瞳孔中像是两团小小的火焰在其中燃烧;黑哥则还在比划着师父刚才如淡定爷似的那套攻变呈守的招式。
师父随后教导众弟子,武功招式重在出手之前已经意断准确,这便是以意驱招,以我之快变对彼之已变……
05脸上肤色白里透红,微带羞涩,但嘴角却挑起一丝悠然的笑意
冷不丁地“沙沙沙”声如扩张的传音筒,占据着黑哥灵魂中的内核。他立即戒忌地睁开眼睛,这才从刚刚的忆梦中醒来,眼珠一转,身躯未动,已扫描到远处一只老鹰的爪子在岩石上磨砺,就像人类的霍霍磨刀,透出一片杀机。黑哥露出欣慰的笑容。
随着鹰眼锐利地一瞥,黑哥的余光还发现树下的两位敌手和一个狮髑及一堆白骨。一位还在疗前腿之伤,另一位则死死地盯着那只老鹰,毛茸茸的身子在颤动着,发出令人不安的嗥叫声。
陡然间,老鹰如一片黑影遄向天空,在两个狮子的上空盘旋着,掩住了阳光,像一片乌云。然后,它不啄不抓黑哥,只是用翼膀轻扇黑哥伸出的手臂,显得特别友好。亲昵后驾云而去,黑哥望向它飞去的天空,只见白云青天无限,依稀有条黑气从云层中划出,驰骋苍天,很是壮观,不知怎么,心中忽然一阵惘然。
黑哥察觉下面的二位吃饱了同类的肉,暂时不会离去,一定要等待着他这个它们认为必得的战利品,尝尝人肉的美味。而黑哥的毒品已经用完,除了抵御毒瘾的发作外,还要忍受饥渴,这样与它们僵持,他感到今天可能是自己的大限了。
他心若沉深渊,慢慢地眼里噙出一颗颗硕大的泪珠。
惶惑中他听到“大师兄、黑哥”的叫声,这是他心上人小师妹的声音。这声音曾经是那么地柔媚悦耳,但今天却显得越发凄凉。尽管如此,他还是感觉这惨烈境况中也似乎增添了几道色彩,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当然,他最担心是小师妹面对树下的两只雄狮。他立刻警觉的寻声望去,听到是小师妹的笑声,这笑声不再凄凉,像是有温度,温暖了自己……
然而,远处四周一望无际,除了微黄的泥土便是白白的岩石,根本没有小师妹的影子;而树下两位敌手也根本没有受到小师妹叫声的干扰,仍然在熟睡中。
黑哥这才知道,这是心里想念小师妹而产生的幻觉。但对此幻觉,他又产生了对自己训练有素之听功的怀疑。如是,他再次觉得有一种苍凉感浸在胸中……
记得那次,他用一年攒下的月银为小师妹买了一件艳丽的花袄。回来途中遇到恶人,打斗中血迹染在花袄的前襟上,他特别的懊恼。但小师妹却很喜爱这件花袄,立刻穿在身上,不愿换下来,阳光透进来,照射着她修长、凸凹有致的身体上,线条显得十分柔和动人,脸上肤色白里透红,微带羞涩,但嘴角却挑起一丝悠然的笑意。
黑哥见小师妹的此情此景,眼圈红了,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自此,两人只羡鸳鸯不羡富,变成了浮云情侣,不计名利,豁达淡定,自得其乐。
虽然此后也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但两人就如一根枝茎上的两朵花,狂风吹来,一起弯腰,太阳升起,并肩挺起。
那是黑哥与小师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人的共同命运似乎也要按照劫数轨迹缓缓滑入黑暗之中。
每个人都会存在生命之劫。有些人会成为他人的解劫之数;而有些人却会成为他人的立劫之因。这是社会人必须面对的人文环境因素。
成为黑哥和小师妹之劫数的原因,便是那个会算命的瞎先生。那是在师父去世前安排各位师兄弟后继人生时,对黑哥说的话。师父说他不能与小师妹成亲,否则将会有大难劫数在等待着他俩往后的命运。
06“烧烟如没有你们相陪便没了趣味。”黑哥有气无力的说着
他不相信师父说的话,他决心改变自己是经济弱势男的局面,要通过自己奋斗,屌丝逆袭,给小师妹一个幸福富足的未来。便带着小师妹去算命。这便是他与小师妹人生黑暗脚本的开始。
山南庙会,那个算命瞎老头在寺院两株三人合抱的大槐树下展开一方白布,用石子压住四角。左书“直言无隐”,右书“概不奉承”,横批是“命属阴阳”,中间还放了十几个头髑。旁边还空着两个小板凳等待着来问命者。
黑哥与小师妹落座后,瞎老头先聊着题外话,表情和蔼可亲,满嘴汤文孔孟,使来访者放松后,便开始触摸两人面颊,当摸到小师妹时,就说今日是六月十四,算女不算男。听此话,黑哥后移几步立在烈日之下。
瞎老头道:“黑发浓密……”;黑哥便特佩服他了,因为看不见人,却能算出头发是黑的。
只听他继续算道:“欺住额栏,不愁吃穿,命里孤单,一心行善,全家平安,移除孤单,月圆再算,好运不难。”
黑哥见瞎老头说着话,眼睛似闭非闭地在小师妹脸上如举灯找宝物一样探寻着。说完后还得意地用大舌头顺着嘴边用力旋上一圈。
小师妹则被他的举动弄得秀眉微皱,隐有难受兼羞涩之色。
此时,黑哥印堂拧紧,脊背不时地被刺了一下。
那天,跨出寺院时,炙烤的氛围让黑哥听到大槐树众多树叶细密地摩擦着,声音如泣;烈日如针一样,数次猛戳在他的痱眼上。
六月十五目,满月被云层挡住,只出现朦胧的蟾光,虚虚的,淡淡的。
那瞎老头如约前来为小师妹排遣命里孤单。
按事先说好的,这次只能让小师妹单独在闺房纱帐中与算命者会面。见闺房里已无外人,瞎老头吹灭灯火,便对小师妹道:“你不能出声,也不能睁眼,我摸你脸、背、腹,来为你消除一生寂寞。”
说着,一股兽性的冲动油然而起,便急忙掀开纱帐伸出色手,小师妹让他摸的是自己的脊背,而老家伙却摸到一道道不规则的鞭痕,便道:“哟!你怎么挨过这么多的鞭子啊!”
忽然,他又笑吟吟地自言自语:“哈哈,今天这场得意的风月故事又可等到一个人头髑了……”说着他的手又伸向小师妹的腹部。这下感觉不对劲,便忙缩手。
此时,真正的小师妹拿着灯烛自外间进来。床上人一个起身蹿下床。老东西一看,原来是黑哥。
“你这个冒死爷的色货来找死啊,你这个不系裤带的下流坯子,今日我不将你这个邪皮行货打绿了脸,叫他人认出你这个没廉耻皮的脸……”黑哥说着左右开弓地扇着老东西的耳颊……
打得老东西睁开了眼跪地求饶。这下黑哥、小师妹才真相大白,原来是个假牙瞎子。
“说,你刚才说的等到一个人头髑是什么意思?”黑哥愤怒地追问。
老东西乞求地坦白道:“是我用算命之术骗来的女人,先诱奸后毒死而得到人头骷髅。”
“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露出你真相的鸟儿,今天我非阉了你不可,让你从此变成伪娘。”说着黑哥拿出快刀……
此时,黑哥正沉浸在那次快刀斩污秽的快乐之中,耳骨一动,猛地骤然一惊,四周似有动静,发现天空蓦地暗下来,随之便有两阵凉风拂面而来:两只老鹰以长长的翅膀遮蔽了阳光,扇动着为他送来的凉爽。其中之一是那只离去的老鹰,它是黑哥的老朋友,另一只显然是老朋友带来的新朋友。
新老朋友与黑哥打过招呼后,便发出短促而尖锐的鹰啸。它们分别箭一般俯冲下去,对准各自分工的目标,以锋利的爪子向两只狮子发动猛烈的进攻。
两只奸猾的狮子大开口,但无济于事,顾头非顾尾,知道自己已逼近危险,便自顾自地向远处逃蹿。然而,它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空中的雄鹰。
如是,它位却成为老鹰们的战利品。此时,黑哥早已下到陆地,与两位朋友分享胜利果实。
晚上,回到浮山脚下的搏兽山庄。
这是一座豪华的山庄,与集镇上房屋相比,简直就像巨无霸一样。达官贵要在此可优游于口福、眼福、艳福、瘾福之中。口福是可以得到如黑哥之类吸毒穷鬼与野兽搏斗得来的野味,眼福是可以得到门楼台榭、山坞碧池、翠竹苍松、水阁风亭的悦目,艳福是可以有环肥燕瘦、莺伴雀随等众多尤物之服侍,瘾福不用说,便是得到优质大烟膏的欲仙欲死之惬意。
黑哥上交狮肉和狮髑,换得只够今晚和明天过瘾用的大烟膏,便进了一间专门供搏兽烟鬼休息的大厅。
当然,也有些苦命的贫家姑娘或少妇来此大厅当丫环佣人,她们以轻柔语言、亲昵神态让搏兽烟鬼们在似仙的欢娱前,先得到可餐秀色的开颜之乐。
黑哥落座后,一位名为小霞的姑娘便在桌上烟盘的匣子里拿出一支烟签子,挑烟来烧,并轻语道:“大爷累坏了,得此妙品,快消遣消遣吧。”
“烧烟如没有你们相陪便没了趣味。”黑哥有气无力的说着。
于是,小霞便鞠腰烧了一口,上在斗上递过来。黑哥双手捧着烟枪快速塞入嘴里,用力吞吸。那灯头上的烟泡子叽哩呼噜之声响着。
最后一口气将筒烟吸完,抿紧了嘴不张口,那小霞连忙斟了一杯过口茶,双手送过来,他接过去昂起头来,骨嘟一声喝了下去,然后喷出烟来,在脸上绕成团……
这一筒烟下去,黑哥才有精神,声音也亮了起来道:“小霞,过来。”说着指着自己的腿脚。小霞立刻明白地过来,轻重有度地按摩在他指定的躯体位置上。
夜间,懒散地躺下,与同是搏兽烟鬼的同伴聊着。相互交流着各自的战况战绩。同伴很羡慕黑哥交的莫逆鹰友。黑哥告诉同伴们,他曾救过其中一只老鹰的命,今天它是来报恩的,并庆幸今天能与鹰友不期而遇,否则自己也不可能险中化夷,不知明天是否还能如此幸运?
然而,白天在树上听到小师妹叫声的幻觉,此时又如除夕之夜远处近处传来的鞭炮声,连绵不断,挥之不去。
他感觉小师妹就在这山庄附近,就睡在离他不远的某个棚子里,她那匀细的呼吸似乎能够随着她身体的气息弥漫过来。似乎她一直跟着自己。他不知幻觉中的声音代表什么,有点像清晨中小师妹将他自梦中叫醒练功,也有些像那次小师妹遭遇绑架的呼救……
那是两年多以前,小师妹突然失踪了,黑哥和师兄弟们找了多天也没找到。正在焦急烦躁之际,院外垂花门上插着一把匕首,上面的纸片表明小师妹被劫持,并勒令按几条规程行事,否则将撕票。
他知道对方这是要他与魔鬼打交道,是要他到阎王殿去做客,但想到小师妹被当人质,一定门儿倚遍,眼儿望穿,在等待着他,便满口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如是,黑哥只好招狼惹虎,狮口夺食,而且被令赤裸上身,如关羽单刀赴约,过三关斩五兽,成功之后才可解救小师妹。
07一席话说得让黑哥很是吃惊,吃惊于这个老色鬼好色得这么光明磊落、恬不知羞
按约定,第一关在搏兽山庄的南园,那是最阴森可怕的地方。黑哥穿行在莽莽山林之中,四周不时传来鸱鸮的怪叫、豺狼的夜嗥,山风吹过深谷,发出“呜呜”的声响,忽高忽低,忽粗忽细,仿佛是原野上飘荡无依的幽灵,凄凉而可怖。这天黑哥遇到的是两只野豺。其实每天都有一些搏兽者在东南西北园为了各自的生存而冒险斗兽。
两只大公豺见到黑哥后“哟欧哟欧”地欢呼起来,摆动着豺尾,随时准备向这黑汉子进攻。它们相互亲着对方的脸面后,分别从两边向黑哥同时袭来。
黑哥估算它们到达的时间,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像体育比赛那样,提前预跑,越来越快。等待双方到了近处,力量也达到最强时,他霍地猛出双拳挂耳之招,准确击中左豺的右耳、右豺的左耳,在重大拳力击中之下,两豺之头猛地相撞,顿时脑浆迸出。似乎只是在一刹那之间它们便瘫痪在地。黑哥首战告捷。
当天晚上,在搏兽山庄,黑哥上缴两个豺髑。众烟客看到黑哥上身的赤裸的鞭痕和雄健的骨骼肌体,均赞叹不已,佩服英雄斗兽的壮举。
晚餐的山珍美味也特别丰富,吃的喝的应有尽有,而且对这位唯一一位不许着上装的赤胸汉子照顾得也额外周到。
夜间,黑哥也特兴奋,因自己的胜利和不久将会见到小师妹而欣喜若狂,居然有炽热飘忽的感觉。
第二关在西园,这一整天都没见到的对手,天黑下来才发现了两只野狼,一大一小。它们两双眼睛像远方四盏灯火,凶猛地紧紧盯住黑哥。
双方经过半柱香的对视之后,小狼先试探地虚式进攻,但它近到黑哥身边一丈余远正准备停下,黑哥便从它们的喘气声中判断出它的位置,于是,他飞身而出的腿脚,便蹬中对方的头颅,虽因距离较远,且要对另一只大狼设防,力量不重而使它只受轻伤,但流出的狼血却奇腥。
此时,大狼又向他奔来。
狼是很智慧的,那只受轻伤的小狼上前只是右蹄抬起来,微微一动,乃是假招,见黑哥向后一退,便知他已上当,嚎叫一声,像是对同伴传递信息,就一纵向后。而此时黑哥这么一让,攻向第二只狼的招数缓了一缓,只差一线,第二只狼得此余暇,深吸一口气,凶悍地张大馋嘴,扑向对手。
因天黑视力有限,黑哥冷不防地被它撕下一块腿肉,鲜血直流。但见大狼正在专注地品尝人肉美味,有了空隙,便忍痛陡地转身飞奔,左手抓住小狼的脊毛,右掌往它的天灵盖猛拍下去。
这一下兔起鹘落,实是那只大狼料想不到的奇变,等它注目过来,小狼已一命归西了。如此,它的优势突转为劣势,黑哥趁它对小狼之死的悲痛和失去合作力量的胆战心惊,再次发动猛烈进攻——自小狼尸体处跃起身子,犹似飞鸟般扑到大狼身后,双掌齐出,击其后脑。未等反应过来,大狼也一命呜呼。
回到搏兽山庄,再次上缴两个狼髑,再次得到众烟客的喝彩,再次按规定赤露上身的鞭痕,但忍痛将小腿的伤口掩盖起来,再次吃喝丰盛的美味,再次得到额外周到的侍候,当然,也再次兴奋,因明天只有一兽相搏,取胜便可见到小师妹了,他居然难以入眠而有些焦躁不安。
第三关在东园,却没有见到野兽,但见到一个人带着一群人,这个领头的人是黑哥特别熟悉特别憎恶的一个人——老色鬼、假瞎子、坑骗良家女人的伪算命者。
他手上把玩着一个人的头髑,目光中多了许多挑衅和傲慢,道:“其实,我是有武功的,但没你高,你在武林中听功盖世,天生神勇,屌炸天了。今天,我们比划比划,不过要你蒙蔽双眼,凭借听功出手与我比武,谁胜了便可拿对方的头髑上缴,便可得到你的那个小师妹。”
黑哥的心中在滴血,眼角的肌肉不住地跳动,愤恨地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小师妹色心勃勃!”
“是的,现在我也没有放弃那股勃勃的色心。”老色鬼说着,脸上已露出那股恶心的销魂蚀骨般的奸笑。
然后,他又狡黠、亮骚且带着娘娘腔道:“本人我虽被你阉了,但对你有小师妹的情爱,真是羡慕嫉妒恨啊!如果你不愿比武便承认我是胜方,如此可保命,但你的小师妹就归我所有了……”
一席话说得让黑哥很是吃惊,吃惊于这个老色鬼好色得这么光明磊落、恬不知羞。
这席话更让黑哥眸子之中升起一股狂野的仇恨斗志:“得瑟什么,你这个没鸟的色鬼,还不能收起色心,快拿命来!”说着破空而出的双拳犹如死神的铁锤,急欲吞噬对方的性命。但他的声音确不知为何显得过于单薄力弱,只是在这群人的耳鼓里稍稍掠过,便被无际的天空尽行吸去。他的铁锤似乎也轻易地被对方众多的打手拦住。
老色鬼得意地道:“哈哈,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啊!”说着就摆开出击招式。
08黑哥立即做出防备及反击的招式,但四肢却松软无力,口水、眼泪、小便失禁而出
黑哥只好带上头套,紧握双拳,静立着如半截铁塔,等待老色鬼的进攻。
“呼……”声音传来,对方已快速上前攻来。
“且慢!”黑哥高喊:“后树上有拉弓声响,如果你们想趁机放暗箭杀我,就一定会先被我杀!”
说完跃上那棵树,揪住一人扔在地上,那持弓箭者哎呀哎哟疼痛得乱叫。
此后,周围几棵树上暗中藏匿的弓箭手均被黑哥一一揪了下来。
“算了,今天的比武就此停战吧”老色鬼并指着那些倒地叫痛者又说,“等我收拾这些不争气的东西再与你下月底比武。”
然后,他特别自信且恶狠狠地说,“到那时,你不用带头套,我也一定能胜过你,不相信你就等着瞧吧。”
黑哥摘下头套,正要提出见小师妹,不料老色鬼抢言说:“小师妹今晚归你,但你必须在搏兽山庄等待比武之期。”
晚上,黑哥果然听到小师妹那“黑哥!黑哥……”的呼救声。他迎声奔去,两人终于相见。他们长久地紧紧地拥抱着,一起颤抖着,似乎彼此的骨节都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小师妹在黑哥的怀中,感受着他宽阔的胸腔,感受着这个让她充满安全感的港湾。而他有些动情地凝视着她,凝视着她一双明眸如水、盈盈眼波像是流动一般,凝视着她身上那件不再艳丽且有些陈旧但血迹还在的花袄,那目光混杂着痛心与爱慕。
但他惊愕地听到小师妹说:“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们分手吧!”
只见她两颊瘦削,颧骨突起,眼眶也陷了下去。知道她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可能是因为担心黑哥遇到的性命危险才说出分手的话语。但小师妹也发现黑哥的异常——嘴唇发紫,面容发黄,眼球外突。
再看他的手,又发现十个指甲均发青。小师妹立刻面如土色,惧意和怯意明显地流转在她的眼睛里,晶莹的泪珠也从她那长长的睫毛中间滚落下来,便痛心地对黑哥道:“我听屋后那大伯说,他那间屋子是藏匿罂精粉末的仓库。老色鬼是这搏兽山庄的老大,他用多年算命蒙人钱财在这浮山开了这家搏兽山庄,生意越做越大。他手下都叫他“髑子”,他们专门用提炼出罂精让人染上大烟瘾。这次他绑架我,我在这里见过许多上瘾的人,他们最先都是吃了山庄饭菜里的罂精而产生大烟瘾的,他们的面容与现在你的面容是一样的……”
小师妹的话未说完,见黑哥果然犯了毒瘾……
只听门外有人说:“没穿上衣,背上有鞭疤的黑汉子在这里。”话音未落,便端着晚餐进来。
饭后,大黑汉的毒瘾不仅消失了,还感到满身心的舒服轻松。至此,他知道自己真的染上毒瘾了,他还知道,送饭者就是认准他这个背上有鞭痕的人,才按老色鬼吩咐下罂精的,否则绑票约定何以要他必须赤裸上身呢。
忽然,旁边床上的搏兽者疯狂地嚎叫起来:“我杀死你们!我杀死你们这群野猪!”
黑哥知道他又在恶梦中与野兽搏斗了,这才从追忆中回到现实。
这些往事常在脑海里不可遏制的一次次复现,反复咀嚼的余味却是苦涩的。
看看外面,天已渐亮了,他还要去与野兽搏斗,因为那老色鬼撤销比武的约定,逼他积累一定数量的兽肉和兽髑,就可以赎回小师妹,今天是最后的期限,如有昨天的好运,带回两个兽髑和足够分量的兽肉,就完成任务了。
早饭后他上路了,来到野兽常出没的地区。但是他的运气实在太差了。似乎有人故意安排,不让一个野兽与黑哥相见。
正午充饥,却无食欲,神思倦怠,也难以入睡,仅有的一点烟膏用完了,未能过足大烟瘾,便在山坡下小池塘边的树阴处隐蔽休息,焦急难安的心里,还在想着神灵是否会庇佑自己,天命是否能让自己与小师妹安然离开这鬼蜮,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忽地骤然一惊,虎啸虽轻,却清晰的传入他的耳内。身子未动,只转眼一瞧,便已被一只老虎发现——阳光下一道黄光锐芒,从高坡处而降,带着激烈的劲风,自青绿草丛池塘上飞过,无形之风,将池水吹响,在水上荡起阵阵涟漪。
黑哥立即做出防备及反击的招式,但四肢却松软无力,口水、眼泪、小便失禁而出。然后,不顾虎牙伸向他的脖子,手却伸向身上褡裢袋中找烟膏……
就在这一刹那间,一声鹰啸响彻云霄。老虎立刻将牙从黑哥的脖子拔出,刚回身,脊背就被锋利的鹰爪划出一道裂缝,痛得它疯狂地发出阵阵呼噜声,血口一张,身子一跃,四蹄腾空,向上扑去,但速度却不及鹰快。
09“太爽了,太爽了……小师妹,小师妹……我们地狱里再见……”
鹰虎相斗,鹰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不多时老虎已伤痕累累,不得已向森林深处逃去。
鹰来到黑哥身边,而黑哥却正在与自己的大烟瘾作着搏斗。突然,冷不防地抽匕首,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完全不知脖伤的疼痛,完全不顾化险为夷而保全性命之恩,一刀猛地插入恩鹰的胸口,未等挣扎,它便安然瘫下,似乎是以自己的身躯,向恩人献上最后的一份情意。
这种过命的交情,视同搭璧友谊,无不逼人想到“恩情莫道春光好,只怕秋来有冷时”。
此时,黑哥泪流满面地抱着恩鹰的遗体,仿佛它与虎搏斗的咆哮声还在耳边,仿佛它的温情自它未凉的身躯蔓延到自己的全身……
他无力地爬着回到了山庄,却以恩鹰换回一点点大烟来满足自己日益增大的烟瘾。
小师妹看他如此忘恩负义,瞳孔里布满了浮动的云翳。
“小师妹,我一定戒掉毒瘾,我去求老色鬼再宽限一天,我一定能战胜只剩下的一只野兽,取得最后一个兽髑,赎你出去就可开辟幸福生活的新天地了……”黑哥一脸的憔悴和失神且有些奴颜婢膝地说着。
小师妹却清楚地知道,在搏兽山庄的戒毒者,没有一个是成功的。毒瘾像条锁链,将吸毒者整个人都锁住,永远也无法解开。因为任何正确的道理,任何清晰的是非,在毒瘾发作者面前永远苍白无力。她被绑架的这些日子里,有过许多难熬的时光,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整个人空落落的,好像这个空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用劲咬着牙,感到了牙龈下的血腥味,便痛恨地对黑哥说:“我听到老色鬼对他的手下人说过,老虎服了他的罂精都会变成病猫,何况你呢?”
听此话,黑哥明白了——实际上整个事件的走势,早在小师妹被劫持时就已经确定了,可谓箭已出弓,覆水难收。
第二天早上,见黑哥毒瘾又有犯的苗头了,小师妹便对他道:“师父说我们不能成亲是对的,因为师父早就认出我是黑猿精,是黑猿幻化成的人形,我听你说过你曾救过一只大黑猿,我是它的同类……”
“什么什么?”黑哥听不懂地问。
小师妹预料到自己结局就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也许一阵风就会立刻飘落,也许会无生机地悬挂到天寒地冻的雪天。此时,她明澈如秋水的双眸之中快速地蓄满忧虑与迷茫,道“我本想做一世凡人,享受人间情欢,因为乾坤交感,阴阳相含,是万物繁衍的根本,男女之情也是人的本性,即便是神仙禽兽,也无法摆脱七情六欲,但是人兽非合是自然的法则,痛心的是那老色鬼未死,只有来世投胎为人,练功习武,将其除掉并与你相爱……”
正说着,见黑哥毒瘾反应逐渐加大,脖子上的伤口鲜血外溢,便毅然决然地用劲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尽。她微微一笑,身影忽起,快如鬼魅,一股黑烟后,她便又幻化成小黑猿的尸体落下。
见此状,黑哥想到自己曾于雄狮口中救下的那个黑猿,但可以肯定,小师妹不是它,因为与小师妹交往在前,救大黑猿在后……
黑哥没有为小师妹一掬恩情之泪,因他毒瘾反应强烈,他毫无顾忌的将她换成烟膏。
舒服轻松的感觉让他忘却世间的一切恩仇,也麻木了脖子上的疼痛,尽管血流满身。
他边吸着大烟,边自言自语道:“太爽了,太爽了……小师妹,小师妹……我们地狱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