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刚进腊月,拉萨的阳光还有些暖,如果你中午出门,可能会把羽绒服脱掉,只穿一件冲锋衣就好。我穿着不厚的呢绒大衣去拉萨火车站接朋友云朵,那时候我在西藏已经呆了一年零五个月,却还没有勇气坐火车进藏。
因为于我️讲,进藏是工作,不是旅行,匆匆忙忙的行程,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耽误在路途之上,毕竟从北京到拉萨的车程,至少38个小时,从我出生的地方,齐鲁大地到北京的时间加起来,至少是两天两夜的时间,所以多数的选择是,多陪爸妈一天,然后选择最快的交通工具,去完成既定的工作任务。
她来了,带着《阿弥陀佛么么哒》,当年八月份出的书,她说是在北京火车站买的,怕一路坐车会无聊,于是就买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本在车站买的书,这位朋友节俭到要命的程度,让她买书,真的是难以上青天,但她还是抱着这本《阿弥陀佛么么哒》登上了高原。
一下车走出拉萨站的大门,她便把书递给我说,走,看看书中的风景。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书中有什么风景。因为平素工作忙的缘故,再加上身处高原讯息不通畅,很难获取一些新书的发布信息。从拉萨火车站到我拉萨北郊的住地,需要穿越大半个城,从新区开始,路过高架桥,然后经过布达拉宫广场再穿过北京东路,然后朵森格路,最终才能到达离扎基寺大概不到一千米的住地。
一路上,她说要去仙足岛看看,要去八廓街走走,不进布达拉宫和大小昭寺,让我推荐一个其他的寺庙,随便走走就好。
我很纳闷,不知这个云朵是不是真的变成了脑子里水和上面成了浆糊了,来拉萨你不去布达拉宫和大小昭寺,你来干什么?寺庙倒是可以推荐,没有问题,但是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仙足岛就是一大片建筑工地啊,你去看什么?哦,十二月份《文成公主》大型实景演出剧还不开放。她仍旧笑笑,明了我内心的疑问,却不回答。
第二天是周一,她说不用我请假,让我正常上班,但她高反的一塌糊涂,不放心,仍旧给她从药店买了好几罐简易氧气罐,和缓解高反的药物,她的状态并不好,却很坚持的说你一定要去上班,不然我生气啦。我说好,看到桌上《阿弥陀佛么么哒》静静地躺着,好奇她想去的地方,是不是书中提到过。没想到中午我回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爬起来半坐在我的床上,带着乳白色带着尖尖,尖尖上有着毛球的帽子,手里捧着氧气罐,痴痴的望着窗外,窗外是西藏独特的蓝天,白云依着山尖尖。
“我要出去,这么好的风景,我不能卧床”她很坚定,倔脾气上来,像牦牛一样犟,不容置疑。
“不行,至少要卧床两天才行”根据我的经验,初次进藏,不能大意。
但她只有9天年假,来回路上占去四天多,可以容自己掌控的时间就更少了。拗不过她,提出说陪她走八廓街,陪她去仙足岛,陪她去酸奶坊。她拒绝了,说这样的风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去看。
于是千嘱咐万嘱托,带上墨镜,带上氧气,带上水,带上手套,带上……走路要慢慢走,不要和转经的乡亲拼速度;累了就歇歇,别担心年龄大的阿妈会嫌弃你跟她们争座位;可以跟她们自由聊天,她们基本都会说汉语,人都很好……她嫌我啰嗦,于是捧着氧气瓶,背着小背包便随我出了门,走到大昭寺前面的广场,我向右,去单位。她向左,融入了转经的人群,小小的矮矮的身影,随即慢慢的消失在人群之中,时间是下午两点,我告诉她讲,五点半左右的时候,我会在布达拉宫广场等她,然后给她讲了路线,我走的那条路的尽头,就是布达拉宫。
我还是不放心,下午早请了一会假,大步流星的朝广场走去,从工作地点到布达拉宫广场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她已经在广场的中轴线上坐着了,日落的光线一层一层的打在布达拉宫上,阴影慢慢的上移,夜幕渐渐的低垂,我盘腿坐在她的对面,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尤其是日影的轨迹,她说:她像一个小怪物一样跟着转经人在八廓街走了一圈,像一只蜗牛一样慢慢的往前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走的比我都快,有的婆婆摇着转经筒,很是诧异的看着我这个小姑娘拿着氧气罐吸氧,清澈的眼睛中满是诧异,三五个人在一起会有勇气,于是会过来问,小姑娘,有没有事儿?
她说着,余晖映在她的脸上,本来苍白的脸成了金黄色,衬的笑容有些暖,这个地方很好。
我知道很好啊,一座城市好不好,繁荣华丽的建筑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还是人情味,拉萨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地方。我很喜欢。歇息够了,我带她去酸奶坊,吃了拉萨不可错过的酸奶,酸的她五官错了位,我还豪气的说,这算什么,和那曲牧民家的酸奶相比,这就是小巫啦。她说明天要去仙足岛,要去哲蚌寺,哲蚌寺是我推荐,但当时我还没有去过,主要是想着能不能陪她看看,毕竟在半山腰上,运动量太大,我不放心。
仍旧遭到拒绝。
第三天,早起天气还很好,中途却下起了雪粒,估计还会下雪。不知她先去的仙足岛,还是先去的哲蚌寺,随她吧,既然这么随性的话。中途她发信息说,下雪了,仙足岛好美啊。因为工作地点的窗外就可以看到仙足岛对面的山,山上已经笼罩了晶莹的雪白,通体发着亮晶晶的光亮。“看到了,如果冷的话,就回家”她说不冷,只是仙足岛上的天堂时光书店冬休,关门了。看来她是想去那里坐一坐,大冰的书中提到过天堂时光旅行书店,也去过这家书店签售过,不过不是这一个,而是在慈觉林风景街,在她去的仙足岛分店的对面隔着拉萨河的山坡上,那里有文成公主演出场地,但是冬天没有演出,人也会很少,要去的话,可以去看看。
她说好远,缺氧,不去了。
所谓的远,就隔着一条冬日里水落石出的拉萨河,拉萨河上横亘着一座刚刚建成不久的文成公主桥,桥上有很多还没有开门的特色购物商店。桥下是寒冷的冬季停工的工地,坑坑洼洼的,伴随着大型的机器没有开机劳作的静谧。
是啊,有的风景不一定处处到达,但她还是固执要去哲蚌寺。这比慈觉林要远好几倍好不好,脑子被牦牛踢了?
仍旧是拗不过她,于是放行,但条件是晚餐必须回来吃。
单位六点下班,我等到七点半,她说到单位门口了,精神头比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还开玩笑说差点和牦牛打起来,因为冬季里哲蚌寺的下午几乎没有人,流浪的狗儿和临近人家的牛会在这里游荡,如果你来,也会见到。
一听要吃美味的饭食,不同于日常的食物,她高兴的不得了。好似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一顿饭似的,其实最正宗的藏家食物,还是在路边找一家甜茶馆,点两碗藏面,要一摞牛肉饼,然后要一壶甜茶就是了。生活在这里,我渐渐的喜欢上这些食物。我给她说吃的是尼泊尔餐,她说很好啊,在她心目中,尼泊尔和西藏没有啥区别。
吃饭的过程中,她给我讲了出走到西藏的原因,一方面因为我在这,另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工作上不顺,生活上也不顺,好像全世界都和自己作对一样。
语气像极了两年后,我从西藏回来后,她和我的一次长谈。
云朵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北方姑娘,在高个如云的北方城市里打拼,身高成为局限她发展和选择的因素之一,她常说,如果选择相亲,她在相亲市场可不吃香。但她一直很要强的咬着牙坚持着,凡事都会尽心尽力,渐渐的在自己工作岗位上获得认可,成为工作室负责人之一。但是在个人情感方面,发展却一直不顺利,和男友在一起有四年的时间,2015年进藏的时候,两个人正闹着分手,原因不在两个人,而是对方家人对她的身高不满意,不同意他们交往。
男生一直在中间交涉,但也是因为一直在国外读书,和家人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所以内心也多少对家人有歉疚,导致在处理这个事情上总是举棋不定,一年两年过去了,2015年是他们交往的一个关口,她进藏散心;三年四年过去了,前段时间小鱼儿高兴的说:幸福近了。我以为两个人的爱情长跑终于要结果了,没想到临门一脚却被男生的妈妈给踢飞了,还是坚决不同意,甚至以断绝母子关系为名。
两个人争取了很久很久,却仍旧打不开男生妈妈那颗紧闭的心门,云朵不愿男生因此过于为难,无奈放手了,四年的感情化作了止不住的泪水,怎么劝都劝不住,她多次询问我:是不是她不够好,为什么拼尽全力,却仍旧挽留不下一个人,为什么拼尽全力,却仍旧打动不了一个人。
我说千万不要这么想,故事是故事,影视是影视,你是你,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影视需要设定的,所有的圆满都是剧情或者文学情节需要设定的,现实有时候残酷到我们无能为力,但无论遇见怎样的故事和感动,都比不上你生命中自己的故事更精彩。更何况,这段自己投入了十二分感情的经历,结束了,结局并不怨你。
生命中,有太多的遇见,尽人事听天命,做好自己应该做的那一部分,相信自己就是生命中最棒的主角,你就是故事中最棒的自己。
云朵,你要记住。
你们,亲爱的读者,也一样。无论怎样,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