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出班干部后的第一件事是国庆节合唱比赛，每个班自选一首，最后合唱校歌。自选的曲目，小小让文娱委员提出几首备选。

晓晴兴冲冲和另一个文娱委员说，我们唱《友谊地久天长》吧。

那男生是个老实的，只说，嗯，挺好。

晓晴说那你来指挥吧，我是音痴，我负责后勤。

又说，嗯。

就这么去向小小汇报，压根忘了是要提出几首让大家挑，小小问起，就胡乱说《送别》。小小笑说都还没认识呢，就唱送别了？又说《泥娃娃》。小小就不说了，心想《友谊地久天长》其实是合适的，大家乱哄哄地讨论一场也未必能提出更好的，没的浪费时间，沈晓晴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没准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没的要她白费功夫。就和班主任说了定下唱《友谊地久天长》。

晓晴又跑来说要有伴奏和领唱，还说让秦翦领唱。小小觉得还是和大家商量一下的好，又最怵在人前讲话。于是等生物课下老师离开教室，她转身向后让大家安静一下，听晓晴讲。

教室里本来就安静，晓晴就站起来问，唱《友谊地久天长》有没有人反对。当然没有人反对，又问有没有人会乐器，负责伴奏。小小知道这个班大半是学过乐器，却看不到有人举手，也是尴尬。

晓晴还在那里像拍卖会主持人一样嚷嚷：“没有吗？没有吗？”

忽然有个男生说：“陶乐会弹吉他。”

同学们除了专心做作业的，都转头看她——她分班考第一，大家都认得。

陶乐说，会，但是弹得不好。

那个男生说，谁说的，你小学时已经弹得很好了。

她说，那是你没听过真正好的。

晓晴仍是一个雀跃的声调，那就你来伴奏吧。

陶乐不说话，算是默认。

晓晴就坐下去，坐下去才想到忘了说领唱的事，自觉泄气，就等到下一个课间私下去和翦翦说。

秦翦说，我不会唱歌的。

晓晴骇异。

我只会那几首，别的歌一唱就跑调。

看晓晴还不很信，又说，有的歌跑调了别人也听不出来，这歌大家都那么熟。

晓晴觉得很有道理，就开开心心地说，我也是诶，我只会唱五首歌，但会唱的歌我唱得挺好。

秦翦说，你是不是准备让那个男的指挥。

晓晴点点头。

其实他唱歌很好，也拿过很多奖的。你可以让他领唱，我来指挥。

晓晴愣愣的。

她又说，你准备分几个声部？男声女声肯定要分开。要是男生唱主声部，他们在变声期。要是女生唱，女生只有十二个。不如把男生再分成三个声部，两个用来轮唱，一个可以人声伴奏。到时候女声离话筒近，应该压得住，如果还是不行，我就让领唱也唱主声部。

陶乐隔着过道听她们说话，忽然说，可以的。又问晓晴，谱子什么时候给我。

晓晴其实连上网的机会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弄谱子，陶乐看她这样子就说，算了，谱子我们来弄，你什么时候要。

晓晴说小小的意思是早点开始排练比较好，每天唱个十分钟也算是调剂。先学校歌，虽然我们班要领唱，但是不评分的，可以马虎一点。谱子在校歌学完前定下来就行。不知道校歌要学多久？

翦翦问词难不难背。

晓晴就背道，

镇鳌之麓，众声琅琅；

东海之滨，独立苍苍；

不思则殆，不学则罔;

纵阅古今，横览八荒；

切磋琢磨，以和尔光；

千锤万击，百炼成钢；

民胞物与，开新继往；

先忧后乐，君子自强；

曰美曰善，我心惚恍；

求真求智，素履之往；

三载同窗，初心莫忘；

化雨深恩，砥砺以偿；

今朝桃李，他年栋梁；

立我邦国，以来四方。

立我邦国，以来四方。

陶乐苦笑，哪有用桃李做栋梁的？

翦翦说这个应该这个礼拜都能学会了，我们下个礼拜一把谱给你。

到礼拜一果然拿来一份总谱，四种分谱，晓晴拿去行政楼影印，班级60人，一共印了130份，等了半天，上课都迟到了，吐着舌头进来。

排练结束后，林妙跟晓晴说，你这个倒唱得好，唱校歌的时候，根本不是走调，是在唱另一首歌了。

晓晴说，那是因为那个破校歌词曲不搭嘛——诗词本身有自己的韵律，硬被塞在一首不相干的曲子下面，那词多可怜，我只是唱出了歌词的心声啊。

林妙笑得要来掐晓晴的脸，你怎么总是有理啊。

晓晴腆着脸说，那是，世间哪有什么是无理的，连无理数也是有理的。

两人说笑着走了。

他听这首歌不免伤感，又见她们嬉闹，不免有墙里佳人之叹，自己也觉可笑。子淑和晓晴入学起就一起吃饭，现在又添上林妙和小小。四个人浩浩荡荡，拿着练习纸去食堂，轮流买菜。陈华烨，蒋玉婷，何瑾之都是外岛生，住校，更是干什么都在一块。他很喜欢看她们聚在一起，就像看幼童很聪明地玩游戏，怕当事人自己“只道是寻常”，想替她们记得。他自己是永远一个人吃饭，下课后再学十分钟后再去，这样不必排队。

这天去时晓晴正对林妙说，他好像喜欢你，老在看你。林妙是背对食堂门坐着，晓晴坐对面，明明看到他进门的，似乎故意要他听见。

林妙说，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老在看他？

晓晴说，是呀，防止上课打瞌睡嘛。

走得远了听不清下文，吃完饭出来，见她们还在很热烈地讨论。

第二天发数学卷子，从第一排往下传。他考得乱七八糟，林妙一定看见了，偏偏是数学。晓晴也考得不好，连订正的心情都没有，就去找陶乐和翦翦，她俩看她这时候过来，都觉得是来打听成绩的。原来她是来问晚上排练要不要把桌椅板凳收起来空出地方好站人，又能听听整体效果，又免得大家做作业。

翦翦说，暂时不用。我带着女生到走廊上排，也没什么好保密的。陶乐和领唱还有双城一人带一个声部，随便哪里挤一挤得了，最好礼拜五的班会课老师们别来抢，我们合起来好好练一节课。双城坐在陶乐旁边，她正从外面回来，等着陶乐给她让路，听见翦翦的话，就说，别指望了，昨天的活动课上了化学，数学老师气不平着呢。我们还是早点合起来，分开练得再好，合起来也要乱套的。翦翦说，那明天去操场排吧，今天先这样。

上课铃响了，老师讲卷子，晓晴订正，全部订正完，心里踏实了，好受些。

林妙已经把发到手的作业都做完了，拿了本语文教辅看里面的阅读题，等着老师发数学卷子。她写字奇快，小指上磨出个透亮的茧子，像多肉的窗面。

晓晴羡慕地讨教，她说，写得轻一点，小一点。

晓晴是，写起字来像后宫的女人扎小人，食指都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