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把我拉回十三四岁的少女时光,挣扎,迷茫,瘦小,一头无论怎么收拾看起来还是像顶着个凌乱鸟窝的短而卷的头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手竟然是颤抖的。十三四岁的我看起来不仅近乎雌雄同体,也是好学生和坏学生的纠结体。
刚刚进入初一的时候,我真的很瘦小,全年级六个班,一百多个孩子,我应该是个子最矮的前十以内。不过,应该入学成绩也差不多在前十以内。所以,那个时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老师的宠儿。但,老师的宠儿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十几岁的我们,简单透明,喜欢和不喜欢都写在脸上。
班上有女孩子不喜欢我,她说我是金蛋蛋,银蛋蛋,老师的宝贝疙瘩蛋蛋儿。我感觉被排挤了,很孤单,很讨厌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尤其是后来参加一次全国性的作文竞赛,获得了三等奖,冰火两重天的待遇更为明显。一方面,年级办公室的老师都对我笑脸相迎,语文老师更是每节课都把夸奖挂在嘴边。最要命的是他一面树立我为榜样,同时经常会挑几个同学来树反面典型。这样一来,我就更没几个朋友了。当时,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女孩子,是隔壁班班主任的女儿。她从开学第一天就笑眯眯地跟我搭话,她说,你是不是小哈撒,穿着这个花衣服真的很可爱呀!
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我就对她产生了莫名的好感。我很喜欢她,喜欢她笑咪咪眼睛弯弯的样子。我和她还有一个共同爱好,就是都不喜欢数学老师,很多年后反省过来,不是不喜欢数学老师,而是不喜欢数学老师对我们采用的填鸭式题海战术的。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时已经开学了,但有些教科书还没到,数学老师要求我们回去找六年级的课本回来,一天做一个单元的习题,做不完就罚 。刚刚进初一的我们,对初中新鲜得不得了,有几个原意去看小学的书啊?而且还布置得那么多,开学没多久,我们就惨遭被罚。就连我们这些一路被各个老师宠过来的小孩也不能幸免。第一次罚站,是因为我扭头问后桌的同学,为啥来迟到了,我被罚站十分钟,罚站太伤自尊了。下课一交流很多同学都反应作业太多,完不成。但,你完不成,总有人完得成。自然,完成的一通表扬,完不成的一通罚站。一片一片的罚站。开学不到一个星期,班里的孩子没被罚站过的屈指可数。
后来,我们和数学老师就形成了一种对抗,她上课的时候,我们就在下面捣乱,并嘲笑她的方言口音。她说,下面我们来求解,后面就有同学就说,求解姐,还求哥呢?底下一片哄堂大笑,老师气得脸都绿了,整个课堂都是乱哄哄的。渐渐,我们跟数学老师站在了对立面。但也并没有想过会有怎样的后果。直到有一天,我跟我要好的女同学转班了,我特别伤心,我就跟她些写小纸条,说,我也不想留在这个班了,如果数学老师不走,我就走。我不知道,这张纸条有一天会到了教务处的手里,并成为改写那位数学老师命运的一个导火索。
有一天,教务主任找我谈话,手里拿着我写的那张纸条,教务主任问我纸条是不是我写的,我都要吓蒙了,我感觉自己闯了滔天大祸,说话都不利索了,紧张得一个劲地流鼻涕,又没有带手绢,不停地用拳头擦拭。教务主任说,你别紧张,我只是跟你核实一下情况。
没过多久,那位数学老师就走了,换了一位美丽温婉的女老师来,我们都很高兴。隐约听见传说原来那位老师被调到小学去了。不知怎么,对那位老师心中生出好多愧疚感来,总觉得是因为我写的那张纸条害得她被调离。我隐隐觉得自己是个坏心眼的孩子。
再后来,我们的班主任也是英语老师休产假,学校给我们派来一位临时班主任,但临时班主任根本不管我们,讲课望着天花板,我们基本上彻底放羊了。我们几个女孩子约着去看坐月子的班主任,班主任说,现在班里怎么样啊?你们可以告诉我。现在想来,那时候真傻,就真的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如实反映给了班主任。后来,那个新转来的男生就被学校找去谈话,然后再也没出现在教室,据说后来退学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原谅自己,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坏人,他们因为我说的一些话,写的一张字条,改写了他们的人生。
十三四岁的自己仿佛孤身一人架着一叶扁舟漂浮在大海上,四周是无边的汪洋,闪烁着星光的暗夜......
也许,太害怕这样不经意改变别人命运的力量,我不再热衷成为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甚至也有一度整日穿着流行的乞丐服吊儿郎当地校园里游荡。
今天长大成人的我,真想抱抱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轻声说一声,嗨,你还好吗?我知道你很孤单,你很迷茫,你愿意和我一起航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