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又是一片天

四个月的辛苦备战,四天五轮的竞争,省基本功大赛终于结束了。

结果很戏剧,我以零点零九分之差与一等奖失之交臂。但,我依然要记下这段难忘的回忆。虽然,略带伤感,略有遗憾,但正如傅雷所说:“把这些事当做心灵的灰烬看,看的时候不免感触万端,但不要刻骨铭心的伤害自己,而是要像对着古战场一般的存着凭吊的心怀。”因为,它上面附丽了我独一无二的体验。

那段日子,在大约四个月的有限时间,带初三毕业班一周约20节课的情况下,在晨光熹微、夜深人静之时、工作闲暇之际,一共出声朗读《史记》49篇。阅读诗歌鉴赏近百首并做了笔记,每天练字不少于四十分钟。

并且,阅读了余映潮的《余映潮教语文》、王君的《语文教师的专业成长》、《王君讲经典名篇》、肖培东老师的《我就想浅浅的教语文》、徐杰的《徐杰评课》、窦桂梅的《回归教育尊严》等教学书籍和杂志。

《菜根谭》有句妙语:“苦心中常得悦心之趣”。能够享受辛苦,是能力,也是境界。且,它带给我的意义远超过比赛本身。它让我发现读《史记》的乐趣,从一开始面目可憎到眉清目秀,最后读得欲罢不能,忘记了比赛,只是纯粹为它所吸引。并打算一直把它读下去。

记得,赛场上,当我拿到试题,看到考的是《游侠列传》,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那时那刻的喜悦之情。我从从容容,细致自信的完成句读,迅速的翻译,身体真是如鲁迅所形容,舒展到说不出的大呢。

诗歌鉴赏考的是韩愈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这又不得不感谢我的阅读了,赛前,我刚刚读过梁衡的《把栏杆拍遍》,书中第一篇文章就是《说韩愈》。读来大气磅礴,感慨不已,我的摘抄本上记下了这样的段落:

“李渊父子虽然得了天下,大唐河山也没有听说哪山哪河易姓为李,倒是韩愈一个罪臣,在海边一块蛮夷之地施政八月,这里就忽然山河易姓了。历朝历代有多少人希望不朽,或刻碑勒石,或建庙建祠,但哪一块碑哪一座庙能大过高山,永如江河呢?这是人民对办了好事的人永久的纪念。一个人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当他与百姓利益,与社会进步连在一起时就价值无穷,就被社会所承认。我遍读祠内凭吊之作,诗、词、文、联,上自唐宋下迄当今,刻于匾,勒于石,大约不下百十来件。一千三百多年了,各种人物在这里奖韩公不知读了多少遍。我心中也渐渐泛起这样的四句诗: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八月为民兴四利,一片江山尽姓韩。”于是,字字活泼快乐,词词笑语盈盈,文字在笔端欣欣然流淌开来。

另一项让我想高呼“阅读万岁”的就是即兴演讲了。两分钟准备,我抽到的是题目《远和近》。20秒的空白,之后,脑中迅速闪出并建构与此有关的话题与思路。由亲情到友情,兼及梦想,由《小王子》到脑瘫女诗人余秀华。赫然发现,自己真的很能说嘛,又忍不住暗自感谢爸妈给了我一个超级强大的内心。

没想到挫败我的竟然是说课一项,我相当自信的说课。抽到第一号本不走运,再加上不算精细的准备,我缺少反复的演练,我没有很细致的分析规则,我也没有细腻的分析文本,素日没有把工作做到极致,看事物缺少锐利、精准、剔透。这次,让我再也无法为自己的懒于精备、精研找到堂皇的遁词。侥幸与胜利永远难以并存。

记得,电影《霸王别姬》中的一段,袁四爷在看完段小楼演绎的西楚把握兵败回营,指责他的步子少走了两步。本是七步,却只走五步,兵败五步回营,步子急促,明显是狼狈仓皇逃窜,七步,方显得从容,即使兵败,依旧有王者之气。此种匠心精神,是我的空白,总以为粮满仓,才满垛,最后方知最可怕的不是对手,真正的敌人是能够自我突破。

任何一场比赛带给我们最大的影响,莫过于自己内心的反省。

爱尔兰有一首情诗上说:“我爱你,不仅因为你的样子,更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于我,恰似现在的心情。因为这次活动,我呈现出了自我最好的样子。在短时间内迅速完成了对自我能力的苛刻审视与自我期许。

我没有放弃,没有畏葸,没有颓靡懊丧,没有觉得苦不堪言。相反,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修炼,并打算继续欣然前行。此次,让我能够触摸到《史记》这部中国古代最伟大史诗的神秘魅力,让我怀有写好这“三字”热望,让我牢记《弟子规》中的这两个短句:“字不敬,心先病。”让我看清自己,继续脚踏实地,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让自己丰盈快乐的事。

一切,正如一朵玫瑰为开花而开花,对她而言,开花就是一切。也许,当我垂垂老矣之时,还能够得意的炫耀,曾经,我参加了一场这样的比赛。

又到冬了。落叶在风中颤抖,女儿说:“妈妈,老师告诉我们,树其实没有死去,明天春天还会长出新的树叶。”我看着那在风中兀自摇曳的一枝,驻足,心动。是啊,它们总能将风霜雨雪统统视为生命的给养,拒绝时光的衰老,精神灿烂的活过百年。

只要你不停下脚步,这一刻是道阻且长,下一刻,也许就会遇见人生的丰美。唯有出发,才能到达。走过去,又是另一片天。

(看着学生的期中考试作文题目,心生感慨,遂成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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