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是一门艺术
第一章

以书面形式来思考：

研究的用处，公众的及个人的
这一章我们将界定什么是研究，然后讨论在做研究的过程中， 可以获得什么？为什么我们要重视研究？为什么我们希望你也重视 研究？
不论何时，当科学有重大突破或发生世界事务危机时，你可以从阅读报 道者的研究报告中受益，而他们之前也曾从其他许多人的研究中获益。坐在 图书馆阅览室从事研究工作时，你身边是数百年来的研究成果。在互联网上 可以找到数百方份研究报告，而所有的报告也都是研究者的产物。他们不断 地提出疑问与难翹，搜集无数的数据，寻获答案与解决方法，然后与我们分 享他们的研究成果。
各层级的老师将生命投注于研究，政府将可观的经费投人到研究工作， 而企业界的花费则更多。研究在实验室、图书馆、丛林、大海深处、洞穴与 外层空间进行着。每一项新科技、新产品与科学新发现的背后，都有研究的 支持，而旧的科技产品大部分也是如此。事实上，研究是世界上最大的产业。 世界越来越依赖于建立在可靠信息上的明智理念，而可靠信息是可信赖的研 究的成果。不能确实地做研究或评价他人研究的人，将发现自己处于世界的 边缘。
事实上，书面研究报告是我们多数人信赖的信息来源。本书三位作者中， 只有斯11131118曾经去过澳大利亚，：6〇〇111和0〇1〇1^确信澳大利亚是存在的， 因为一生中他们曾读到过许多有关澳大利亚的报告，以及在可靠的地图上找 到过澳大利亚（当然也从界仙3！^ 口中听说过〉。我们从未去过金星，但我们相信那里是炎热、干燥、多山的地方。为什么呢？因为我们阅读了让我们信 服的报告。无论我们何时查阅资料，我们的研究都总是依赖其他人的研究。 除非我们相信他们是严谨地做研究并正确地呈现研究结果，我们才可能信赖 他们的研究。

1.1研究是什么？

广义来说，其实每个人都在做研究：我们都在搜集资料，回答问题以解 决难题。事实上，你每天都在做下面这类研究：
难题：需要福特公司野马型汽车0965年生产〉用的汽缸床垫片。
研究：打电话给汽车零件商，或上网查询哪里有存货。
难题：想知道篮球明星迈克尔，乔丹的出生地。
研究：去图书馆查阅名人辞典，或到〇〇〇8丨6网站里在5000多万份 有关乔丹的资料中去挑选。
难题：想知道更多关于新品种热带鱼的新发现。
研究：上网搜集报纸或杂志里的文章。
即使我们都在从事与此类似的研究，却没有人落笔写下来。但我们正依 赖着写出研究结果的人：汽车零件供货商，乔丹传记的作者，鱼类的发现者 ……他们把自己研究的结果写下来，因为他们预期有一天，他们的资料将解 答别人的疑问。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些经过检验、值得信赖而且发表过的研究作为参考， 我们将局限在当下的意见，像井底之蛙囿于自己的经验或傻瓜般的道听途说 中。当然，我们都认为自己的主张是合理的。错误的、甚至危险的观念却时 常广为流传，许多人在没有相当确切的证据下相信太多的意见。而那些未凭 根据而采取行动的人，则把自己和他人导向灾难。去问问那些因为听分析师 与媒体意见而去投资现已经破产者就会知道:他们只有在安然公司假造的记录被揭露，并且白纸黑字的分析 结果出来之后，才了解以前那些意见原来只是依据拙劣的甚至是假造的研究 结果而来的。
这就是本书一直要敦促你善意地怀疑你所阅读的研究的原因。去质疑它， 甚至了解到你是多么依赖它们的时候也是如此。本书的三位作者是否百分之 百确定“金星炎热、干燥、多山”的报告是事实？不，但我们相信发表这些 研究报告的研究者、报告的编辑者、评论者，以及那些多疑的读者，他们曾 经检验那些报告，也将他们的研究结果发表出来。所以我们将继续相信金星 是炎热干燥的，除非有其他研究者提出吏好的证据，而且被其他研究者检验， 显示金星其实是另外的情形。
如果你是因为老师指定做一项研究才阅读本书，或许会把阅读本书看成 是个烦人的工作或空泛的练习，我们希望你不会如此。你有实际的理由认真 地做这项工作：你可以学习到终身受益的研究技巧，不管你选择哪种生涯。 除此之外，你的研究计划将会引导你，参与这个最古老、最受人尊重的人类 对话，而这个对话，数千年来就在哲学家、工程师、生物学家、社会科学家、 历史学家、文学评论家、语言学家、神学家等无数的研究者间进行着。
现在，你或许会觉得这个对话似乎是单向的，亦即聆听多于讲述，而且 你似乎无法有所贡献。就此刻而言，或许是个事实，但在将来的某个时刻， 你将被要求加人一场对话，而这场对话，在它最有作用的时候，可以帮助你 与你所属的团体免除无知、偏见、误解，免于那些冒牌学者强加于我们的一 些不成熟的想法。这个世界因为研究的关系，每天都在改变。这些改变不见 得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如果好好去做，研究对于改善我们生活的每一层 面，都将有决定性的影响。我们这样讲并不过分：你的研究跟研究报告或许 不能改善整个世界，但至少可以改善你周围的环境。

1. 2为什么要写出来？

话虽如此，每当发出参与研究对话的邀请时，有些人可能很容易就加以拒绝。因为你进行这样的研究对话，将会面对更多的工作，去找寻好的问题、
严谨的资料、好的答案和支持这个答案的论证，并仔细地把研究结果写下来。
甚至，即使你写出了一流的报告，阅读这份报告的很可能不是急切的读者，
而只是你的老师。除此之外，你或许会想：老师对我的题目已经很清楚了，
如果他直接告诉我答案或指定我该看哪些书，我就能专心研读这些书的内 容。我把报告写出来，除了证明我能写出来之外，还可以得到什么呢？
下面是我们的答案。

1.2.1写作有助于记忆

研究者写下他们所发现的，是为了将它们记住。只有少数的幸运儿，能 够不写下来却还能记得这些信息。但是包括本书作者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没 能拥有这种本领。例如，当我们想到张三根据李四的研究而有新发现，然后 与王五奇怪的数据作比较，而这些数据是由赵六所支持的。但是，等一下 ―~我已经忘记张三的研究结果了！大多数的研究者，只有借助写作才能策 划和执行他们的研究计划一一条列原始资料、整理研究概述、记录实验注释、 拟出大纲等等。那些没有记录下来的，可能都会被忘记，甚至更糟的是被记 错了。这就是为什么谨慎的研究者，不会等资料齐全时才开始写作：他们从 分 研究计划起始就开始写作，让自己的脑袋尽可能清楚地记得大部分的数据。

1.2.2写作有助于了解

写作的第二个理由是协助了解研究结果。当你以新的方式安排及重新安 排研究的结果时，你会发现新的关联、对比、复.杂性及意涵。即使你能记住 自己研究发现的全部结果，仍得梳理不同方面的论证，划定复杂的关系，以 及区分专家之间的不同观点。例如：我想用李四的观点，但他的论证与张三 比起来似乎较不完整。当我比较两者，发现张三忽略了李四论证的最后部 分。嗯，如果我以王五的这部分内容来介绍它，我就能集中于李四让我提 出问题的论证部分。写作有助于对所发现的有更好的理解，以及从中发现更宽广的意义，进而丰富你的思考。

1. 2, 3写作可以获得新的观点

、 虽然写作最基本的理由是把你脑袋里的思维变成文字，进而以更清楚的
书面形式把自己的思考看得更清楚，但另一个理由则是这神书面形式会让你 的观点更清晰，并且不至于过分夸张。因为不管是学生或专业人员，我们在 自己温暖的心中对自己想法的看法，总是比摊开在大太阳下面看起来更为条 理分明。当你以注释、大纲、概述、评论还有其他书面形式去促进思考时， 思考将能获得改善。但你只有从快速混乱的思维中将特定的想法分离出来， 并以一种有组织、有条理的形式确定下来，才能知道自己真正能思考什么。
简而言之，你应该写作，如此才能够有正确的记忆、更好的理解，以及 更清楚地理解自己的思维。而且你也会发现，当你写得更好的时候，在阅读 上也会更具有批判力。

1. 3为何要有一份正式的报告？

即使你同意写作是学习、思考，以及理解的重要部分，有些人可能会疑 惑：为什么我不能以自己喜欢的形式写作？为什么我得满足研究团体^特 别是尚未加入或甚至不想加人的研究团体一一强加的格式限制？这些为他人 写作而设定的限制，时常让某些学生感到痛苦，他们相信自己没有理由迎合 一个自己没有参与创立的对话惯例。我不能了解，为何我要采用不属于自己 的措辞和格式？我自己的措辞有什么问题？你不过只是把我变成像你一 样的学究吧？如果我按照老师期望的方式去写作，会会有丧失自己特性 的顾虑?
你有正当的理由担心（学生应该经常将这些感受提出来然而，一个完 全无法改变你的教育会是个无法起作用的教育。接受越多的教育，越可能改 变你所视为理所当然的“你”。这就是为什么小心选择你的研究以及指导老师是很重要的。然而，如果认为学习撰写扎实的研究报告必然威胁到你的真正 特性，那就是错误的。学习做研究不会让你成为老师的复制品。它会改变你 的思考模式，不过却是以一种赋予你更多思考模式的方式来改变你。你或许 会变得不同，但你能更自由地去选择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你以后想做 什么事。
或许，学习用读者期待的方式撰写研究报告最重要的理由，是以别人的 标准和价值去检验你的想法，进而让你更理解自己和自己的想法。为别人写 作会比为自己写作的要求更严格。当你在写作中确定自己的想法之际，由于 你是如此熟悉它们，你需要的帮助不是让这些想法以自己想要的方式被理解， 而是让这些想法真实地呈现。你只能借由想象，然后符合他人的需求及期待 来达到这个目标：创造一种你与读者之间的协议，即我们所谓的修辞团体
这就是为什么传统的格式与规划，并不只是一个你把自己的研究发现置 入其中的空瓶。那些格式逐步演进，帮助作者从读者期待和理解的角度，更 清楚地来看待自己的想法。当你明确地试着去预想读者的问题时，你将会更 了解自己的作品：如何评价你的证据？为何你认为它是有关联的？你的观 点意味着什么？你曾经考虑过但后来拒绝的想法是什么？你如何回应读者 可想见的问题、保留意见和异议？所有的研究者都会想起曾经有过这样的 时刻：在他们为了满足读者的期待而写作的过程中，显露了自己研究的瑕疵 或纰漏，或甚至重新抓住从初稿中溜走的珍贵想法。
传统格式具体呈现了研究团体共有的习惯和价值，这些事物不仅对这个 团体的特性、也对这个团体的每个成员的特性有贡献。不论你加入哪个团体， 你都会被期许以特定的传达方式来报告你的研究成果，以表示对这个团体惯 例的理解。一旦懂得标准格式，你就更能理解特定团体可能提出的问题、团 体成员所关切的，以及他们为什么会关切这些。不论在学术界，或是政府、 商业及技术领域，好作品的标准都是一样的。如果你现在学会把研究做好， 不管将来从事哪方面的工作，都将占有优势。

1.4结论

总之，撰写研究报告是以一种书面的方式思考,不过 是以读者的角度来思考。如果写作时心里惦记读者，就会赋予自己的想法一 个必须且该有的重要关注。你把那些想法从自己记忆与愿望的纠结中解开， 因此你和其他人能够更完全地探索、延伸、组合及了解它们。从读者的角度 以书面形式思考，会比其他形式的思考更仔细、更能持续、更能调和不同的 观点；换言之，更为深思熟虑。
当然，你可以选择较为轻松的路径：只要做到让老师满意就够了。本书 也可以帮你做到这一点，但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就是欺骗自己。相反的， 如果你找到一个关心的主题，提出一个你想回答的问题，那么你的计划将会 具有谜一般的魅力，而问题的答案就是对你努力解谜的回报。对一个成功的 研究计划而言，最大的贡献就是你的投入。
但愿我们能告诉你如何在“相信自己计划的价值”与“满足老师和同事 的需要”之间取得平衡，不过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如果你相信自己所做的事 情，但却找不到人分享你的信念，你所能做的就是带着我们的钦佩，埋头加 紧努力。
世上有些最重要的研究是由那些即使面对冷漠甚至敌意，却仍然不 屈不挠的研究者所完成的，他们从未丧失对愿景的信心。遗传学家孤独奋斗了好几年，因为她所属研究团体对她的研究不
感兴趣而且也不欣赏。但她相信自己所做研究的价值，并且努力不懈。 当她的同事最终了解到他们开始要提出的问题她早已回答时，她获得了 科学界的桂冠——诺贝尔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