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让一下,谢谢~”
我喘着粗气,跑到地铁门口。此时,地铁门刚好打开,来不及整理已经凌乱的头发,大步跨了进去,找个位置坐好。
这就是我每周一到周五早晨赶地铁的场景,算准时间,一分不浪费,而且很庆幸,这个点我还能找个位置坐下。
我掏出手机,准备浏览一下今日的新闻。
四分钟后,列车到达下一站。通常我不会关注身边的人,或者他们在干什么,但这次,我被“惊动”了……
“老汉儿,搞快点儿,这儿还有位置。”一个小男孩儿兴奋地冲到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手里还抱着一个大黑包。
几乎是下一秒的时间,一个身材消瘦的大叔也坐到了小男孩儿右边位置上,手上提着一大捆自动长雨伞。估计他自己也觉得这么大捆雨伞拿着有不便之处,我看着他把雨伞都放在了座位的下面,他和小男儿脸上还透着一股笑意。
也许我的眼神太明显了,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冲我一笑,露出一口不算白的牙齿。
我尴尬地转回头,假装认真看手机的样子。其实,我的思绪已飞得老远了……
那年,我们家经历了大起,也遭遇了大落。
因着政策原因,我们居住的地方被划入到了拆迁行列,不仅赔偿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每人还有两万块钱的补贴,那个时候的两万,估计得值今天的20万了吧!这对本不富裕的咱家,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了,全家都特别地高兴,老爹还专门去市场上买了一只烧鹅,两斤五花肉,狠狠地奢侈了一把。
然而,还没高兴多久,在我们搬进新家的一个月后,妈妈竟被查出食道癌,这对我们家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的妈妈是个普普通通的劳动妇女,也没什么手艺,经常去菜市场帮忙,赚几个小钱,勉强维持日常开支。她平时就是个节俭的人,从来不会给自己买点什么,连衣服也是穿了好几年的,吃食上也不会太讲究,特别是她一个人在家时,吃得就更简单了,一碗稀饭,一碟咸菜,就是一顿。但只要我和老爹在家,她就会炒上几个我们喜欢的菜。
我不能想象没有妈妈的日子。我和老爹把她送进市里最好的医院,恳求医生无论如何也要把妈妈治好。那段时间我甚至也不去学校了,我想一直陪着她,我害怕我哪天放学回来后她已经不在了~
但是,我们终究拗不过命运,死神还是把她带走了。那些天,我看着她饭也吃不进,最后连水和唾液都无法下咽,不是胸痛就是背疼。我逼着自己不在她面前留泪,我看着她日渐浑浊的眼睛,既痛苦又害怕……
妈妈没了,老爹也瞬间老了10岁,我看着他经常偷偷对着妈妈的照片流泪,感觉心都被揪起来了,难受得紧。
那段时间老爹很不在状态,人经常恍恍惚惚的。我还记得我在接到陈叔电话时候的场景,“英子,快到医院里来,你爸爸出事了……”后面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见了,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茫然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看着老爹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我特别害怕,害怕他会像妈妈一样也一睡不起。
老爹伤好后,不能再做重活,人也颓了一阵,家里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直到那天下午放学回家,家里的米缸见了底,老爹尴尬地从兜里掏出1块钱,买了两个馒头,我们一人一个混着开水吃了。
第二天再回家的时候,看到茶几上摆满了雨伞,我惊讶地问老爹:“老爹,咱家不是没钱了吗,怎么突然买了这么多雨伞啊?”
“说起这个,还多亏了你陈叔,今天下午一起喝茶的时候,你陈叔看到咱家的情况,主动说可以借点钱给咱,让我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小生意,我就想着啊,之前来学校给你送东西,恰逢下雨也没个伞,就这么淋回去了,自己干脆就去买了一批伞回来,要是下雨,就背着出去卖,平时就给你陈叔守着工地,多少不会饿着你了。”我看着老爹说话的神情,笑眼中透着一股无奈!
别人都喜欢大晴天,老爹就天天盼着下雨。下雨了,他就能背着背篓出去卖伞了。
如果遇到放假,我也会跟着老爹去进货,我看着老爹为了几毛钱与店主讨价还价半天,又是说好话又是弯腰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心疼。在我心里,老爹的形象一直都是高大的,他的背,永远都挺得最直的,但现在……
老爹卖伞不会一直坐在屋檐下等着别人来买,他总是背着背篓,戴上大草帽,披着雨衣,边走边吆喝,那形象,更像垂钓的渔翁,如果没有背上那些伞的话。
生活再多磨难,也要学着笑着面对。这是我在老爹身上看到的,他就是这样,把我一步步养大成人,谢谢你,老爹!
“列车即将到站花卉园,有下车的乘客请在这里下车……”
我听到广播中的声音,收起手机,准备站到门口去。我看了一眼旁边,小男孩儿已经靠在他爸爸身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