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孙劳模私买粮肉,卜队长评说干部
第38章:说亲生大保生疑,看色图小子意乱
下了市郊转公交,天大黑的时候孙成文才回到家。看到他弄回来的东西一家人都睁大了眼睛惊呼:“啊!?这么多猪肉?还有小米。这是啥?黄米?啊,还有包米、干豆腐、粉条!你这是在哪儿弄的呀?”
大保央求道:“妈,炒点肉呗!”
“看把你馋的!恨不能生吃一口,鼻子都贴到肉上了。”
孙成文问:“晚上什么饭?”
秀芬说:“还能有什么饭,高粮米粥呗。”
“没菜?”
“咸菜嘛。”
“嗯,片下一点肉,炒个菜吧。”
在外屋孙成文拿出那个馒头对秀芬说:“热热给咱娘吃吧。”
“咋?中午你没吃?”
“中午在卜队长家吃的。”
“这卜队长真是个好人呐!”
吃饭时孙成文将馒头递到老娘面前说:“娘,你吃这个吧。”又转过脸来对大保说:“保啊,以后咱家有什么好吃的都得先尽着你奶奶吃,听到没有?你奶奶岁数大了,吃一口得一口,你吃的日子在后允儿呢!(后允儿:地方话,指以后的意思)你小的时候大人都可着你,现在你十五岁了,大小伙子了嘛,应该懂事了,听到没有?”
“嗯,”大保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父亲的教诲。
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行啦,三孩子惦记着我呐。”她看着大保心里寻思:难得儿子孝顺,当面教子,这当口要是不吃好像不对,就拿一回当老的款吧,这么想着就泰然地接过馒头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对秀芬吩咐道:“保他娘,成文弄回来的粮食,我看也就三十斤,咱还不能放量吃,该拘数还得拘数。肉化开切成小块放到棚子里的那个铁桶里再用干净的雪埋上,离年还有一个多月呢,用雪埋不风干。啊,想着盖好盖,别让耗子给磕了。剔出来的骨头熬汤,再用肉汤熬酸菜,肚子里有油水就吃得不那么多了……”
“娘,你放心吧,我知道。”
大保低头喝粥不再言语,见奶奶吃大馒头心里着实不平:啊,昨天早上蒸的馒头,今天晚上还有,我怎么没找到哇!看来是藏起来了,这不明摆着就是防备我吗?
一九六二年年初,农历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是送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孙大保应赵天龙的约请晚饭后来到他家吃灶糖,进门时见天龙正在从木板上往下揭印有灶王爷的那张纸,纸揭下来后天龙跪在灶坑前一边烧一边叨咕道:
“灶王老爷你姓张,骑着马挎着抢,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灶王老爷你姓张……”
大保知道送灶王爷的这套词,见天龙认真的样子感到好笑,也就跟着凑趣地念叨:
“灶王奶奶你姓康,拄着棍拎着筐,上街买年货,粉条猪肉筐里装。”
天龙急忙摆手说:“诶,别瞎说!叫我爹听见了又该骂我了。”
大保跟天龙进了东屋,天龙妈热情地招呼:“来,大保,吃灶糖吧。”
天龙爹说:“大保,你家从来不供灶王爷,是吧?”大保回忆道:“小时候好像也供过,这几年不供了。”
天龙说:“爹,人家他爸是党员干部不信这个呗。大保,拿上糖,去我那屋下棋。”
他俩出门后天龙妈说:“你看大保这孩子长得多好,个头也高。”
“咱儿子个是矮了点,可咱这是亲生啊。”这是天龙爹的声音,进了西屋后面的话听不到了。
十六岁的孙大保什么事不懂?说天龙是亲生?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亲生?以前他就听人说过:“大保这孩子长得太漂亮了,怎么没有像爹妈的地方啊?”这时他有点疑惑了:“难不说我是抱养的?”
今年过年赵天龙家有喜事,他老叔老婶过年要带着孩子回哥哥家。赵魔怔的小儿子不简单,去苏联留过学现在是省城大学里的副教授。正因为如此,赵天龙对过年热情出奇的高,出了个大年初一组织小伙伴挨家拜年的主意,就是后来的团拜。爱热闹的大保对这个建议极力赞同,年前二十八九的时候他俩进行了串联通知。看到他俩喜气洋洋的样子,俞彩霞对集体拜年也觉得有意思不但应允参加还答应联系院里别的女同学。
正月初一上午九点多钟大院里的少男少女们便出动了。真是过年了,他们今天个个头脸干净,穿戴鲜亮。姑娘擦胭抹粉花枝招展,小伙子新鞋新衣格外精神。十多个大孩子呼呼啦啦地涌进赵天龙家,给盘腿坐在炕上的天龙爹拜年:
“叔叔过年好!”
“大爷过年好!”
见这么多孩子给自己拜年,天龙爹兴奋得不得了,一面说:“过年好!过年好!”一面吩咐天龙妈给大家拿糖。
出了天龙家来到大保家。
“奶奶过年好!大爷大娘过年好!”
大保奶奶和孙成文夫妇对小客人们非常欢迎:“好!好!这都是谁家的孩子啊?来抓瓜子,吃糖。”
大保奶奶拉过俞彩霞的手称赞道:“你瞅这闺女长得多周正,打小就招人稀罕,现在是越长越好看了。来,奶奶给你把花生。”说着抓过一把花生硬塞到俞彩霞兜里。
大保跟着小伙伴把大院里的住户挨家走了一遍。这里面大多数人家他以前没有进过屋,有的甚至连姓什么叫什么都不清楚。可人们都认得他,都夸他长得漂亮穿得好:
“你看大保这孩子,长得多好,又高又漂亮。”
“大保,你这衣服是做的还是买的?”“我妈给我买的。”
“你看,人家四口人俩上班的,咳,比不了哇。”
对于邻居们的称赞大保不怎么往心里去,他最感兴趣的是各家的年画,每到一家他都要认真地欣赏一番。年画有看头,有单幅的,有四幅的。单张的幅面大,画的大都是喜庆有余之类的图案。四幅的叫四扇屏,最是好看,有京剧生末旦丑;有古装渔樵耕读;有历史上的四大美人等。俞彩霞家贴了一副黄山立马峰图,俞叔还给他们说了个谜语:“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常在,人来鸟不惊。”
孩子们都连声说:“是画,我们早就知道。”
大保对这个谜语记得牢,他觉得这个谜语出得实在是太好了,太贴切了。
也有四扇屏不怎么好看的,大保认为最没意思的就是赵天龙家每年都要挂出来的菊、竹、梅、兰。
那是老魔怔去世前几个月的事,临近过年老秀才突然来了兴致要做画,他不用颜色,只用墨。当时八岁的大保在场,听他边画边叨咕:“画菊花得这么画…画梅枝要这么折…”就问:“赵爷爷,这是为啥呀?”
老魔怔拿着笔端详着自己画的画,得意地说:“这叫:画菊不露梗,无女不成梅。怎么样?三孩子,好看不好看?”
大保心里说:这是啥呀,一点也不好看,于是就直通通地说:“嗯,不咋好看。”
老秀才见他这么说,摇头不高兴了:“你呀,眼光比你爹可差远了。”
站在一旁的天龙妈笑了,说:“爹,他才八岁,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好看赖看的,你问他,真是的。”
如今大保十六岁了仍然看不出这四幅水墨画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给大保印象最深的是曹剃头匠家的那幅旧画。其实那不是画,是一幅放大了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和真人大小差不多,是伪满洲国时期的一张香烟广告。照片上的内容和香烟一点关系都没有(应该说有点关系,只不过大保注意力都在那女人身上没有看到:床边上有一盒开了封的老巴夺香烟。),是一个半卧在床上鹅蛋脸、微胖、肤色嫩白的年轻女人。
画上的女人光着大腿披了一件透明的薄纱睡衣,似裸非裸;似醒非醒。照片拍得非常清晰,毛孔毕现。春睡醒来的女人蛾眉微蹙杏眼半睁,神情疲怠、慵懒,体态丰满、撩人。少年的孙大保被这幅色情十足的大照片给迷倒了,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想用手摸一摸画上的这个女人。春节过后他还找借口去曹家看那幅照片画,看着这幅画他似乎产生了一种幻觉,觉得照片上的女人可以活生生地下来。他心里想:假如长大后真能得到这么个女人就好了,什么是幸福?陪着这样的美人过一辈子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后来他有些不良行为可能和这幅照片画有关,这是日本侵略者麻醉中国人的精神鸦片,是真正的毒草。有毒的书画就像几十年以后的黄网一样毒害缺乏自控能力的青少年,其中轻者精神恍惚影响学习,严重的可能走上了犯罪道路。大保在小学时学习成绩还算不错,可自打上了中学之后便一年不如一年了,是不是这幅画影响了他的学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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