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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虽然出生在当地一个很有名的地主家庭,但是在他一岁的时候,因为土地解放,从此没了父母,父亲被爷爷家的丫环从倒在血泊中的奶奶的身上抱出来之后,父亲便从此成为了孤儿,靠着继父母的养育长大成人。
年仅一岁便成为孤儿,从小经历的一切 ,让父亲更加懂得家庭的意义,更加珍惜家庭,所以,父亲给了我们他全部的爱,而我们也成了父亲的全部。
但这样的身世并不妨碍父亲成为一个真诚善良,刚正不阿,胸襟开阔的男人。
父亲活了大半辈子,一生和善,只要遇上村里修桥补路的事儿,父亲总是不求回报地积极参与,父亲说那是为我们行善积德,让我们儿孙终有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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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31岁时,通过自由恋爱,和同村的母亲结婚了。
母亲小父亲9岁,父亲说看到母亲瘦弱的肩膀挑着两大桶水上台阶的情景触发了他保护她,为她分解重担的想法。
父母亲在一起生活的三十几年里,父亲总是觉得母亲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大事做主,小事总是让着母亲。
我曾开玩笑地对母亲说过,你嫁了这样的一个好男人,是多么幸运啊。
我想,这也正是父母亲感情好的秘诀。
这种爱情观也深深地影响了我,我也想找一个永远把我当个孩子,守护我一生的人。后来找了大我五岁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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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米八几的瘦高个子,清秀的脸庞,年轻时因为挑剔,所以晚婚晚育,31岁结婚,33岁大哥出生,35岁二哥出生,38时迎来了他的第三个孩子,那就是我。
因为大哥二哥均是男孩,我是女孩,父亲从小便对我宠爱有加。
小时候的记忆里,全是在父亲怀里撒欢的场景:要么摸着父亲扎手的胡须,或是他用扎手的胡须假装扎我;要么坐在父亲的大长腿上荡秋千;要么父亲把我抱在怀里哄着我安静地入睡;要么骑在父亲的肩头,去看杂戏。因为父亲个子很高,只要骑在父亲肩头,即使站在人群后面,我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到舞台表演。
我从小就出奇地胆小,只要家里没有其他人,我是不敢一个人呆在家的,两个哥哥上了初中寄宿之后,只要父母亲有事外出,总是会把我带上,或者把我送到外婆家。
小学四年级开始上晚自习,这是最考验我胆量的时候,而我每次下了晚自习都不敢一个人回家,尽管学校离我家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距离。有时候跟着路过我们家的同学一起回家,要么就是父亲到学校大门口接我。
每次回到家,父亲总是给我准备了夜宵——烤土豆(我的最爱)。每次烤熟土豆之后,父亲总是趁着等我的空挡把三四个土豆剥了皮,然后慢慢烤成金黄色,每次我一到家就拿起土豆滋滋有味地吃起来,而父亲总是在一旁一脸微笑地看着我。
上了初中,开始住校,初中和家分别位居河两岸,单边需要一个半小时,半个月回家一次。记得第一次去学校,挨了一个星期,实在很想家,在同村同学的怂恿下,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溜回了家。父亲并没有批评我,更多的是担心和心疼,给我饱餐一顿之后,说第二天在送我回学校。而跟我一起回家的同学当晚就回了学校,为的是不被老师发现受批评。
还有一次,收假回学校,时间晚了一些,为了赶时间,父亲便超近路送我和同村一女同学过河,那时候正好是雨季,河水有些高涨,父亲便分别背着我们两个女孩过了河,来回四趟。
再一次放假回家的时候,我才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送我们过了河,回来的半路上便开始流鼻血,一直流,到家里之后又流了很多。
我不敢想象父亲流鼻血时候的场景,但我知道这肯定跟过河有关系,父亲身体本来就瘦弱,年龄也近五十,河水又有些凉。
之后父亲又流过一次很严重的鼻血,虽然我都不在现场,可是我很害怕,特别害怕父亲生病,看到他瘦弱的身体承受病痛时的样子,我就特别心疼。此后,更是害怕父亲生病,害怕他一病不起。
上了高中,父亲除了辛苦地劳作供我上学之外,记忆最深刻的是,一次母亲跟我说,父亲让她单独转告我,去找老师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去,找个同学陪着一起去。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高中时候正值青春期,而我又是特别简单的女孩,生怕单独找老师,尤其是男老师,会有危险。我知道父亲过于多虑了,但是我懂得父亲是要我学会保护自己。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才开始学会思考保护自己这件事情。
我从小爱挑食,吃饭总是挑三拣四,把饭剩下三分之一或者一半总是我经常做的事,看着碗里的剩饭,我总是眼睛看着父亲,嘴里喊着“爸爸”,爸爸很明白我的意思,每次父亲总是佯装批评,要么可惜粮食,把碗伸过来说“给我”,要么说“倒了。”我每次总是在得到父亲的回应后很高兴,因为那碗饭终于有了下家。一直到高中,父亲依然还不嫌弃地吃着我的剩饭。
冬天,每次放假回家,晚上的时候,父亲总是把母亲主动让给我,帮我暖被窝捂脚,每次我都心疼地对父亲说不用,可父亲总是一脸微笑地说他不冷,一个人睡也很暖和。
有时候偶尔我一个人上楼睡觉,等睡下以后,爸爸总是找借口上楼顺便帮我关灯,揶被脚,我知道他是怕我欠起身来关灯冷着,所以借故来帮我关灯。
父亲对我的疼爱,还有个特别的地方。父亲叫我除了叫“小杰”的大名,还经常叫“小猫”“小狗”“毛毛”等昵称,每次叫的时候都带着心肝宝贝的味道,一直到大学,父亲都还会叫这些昵称。
虽然生长在农村,可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务,父母亲很少让我出去干活,每次父亲总是说,小孩子家家的,干不了什么活,我多干一点就是了。即使出去,也看我意愿,从不给我下任务,我爱做就做,爱玩就玩,做多做少没关系,重在参与。
所以,对比那些杂七杂八的家务,我更愿意出去,或在田野上疯跑,或躲在树荫下睡觉,或采花,或捉蝴蝶,或找一些好吃的野果子。
如今,父亲年事已高,花白的头发,瘦削而又变形的身体,让我不忍直视。
每每想起儿时记忆里父亲高大的身材,炯炯的目光,清秀的脸庞,泪水总是忍不住装满眼眶。
残酷的现实让我们四处奔忙,为不能给他父亲提供更好的物质生活而深感愧疚,为每年不能多陪他一些时日而悔恨。
只愿岁月走得慢些,让我与父亲的人生交集更长久一些。
父亲,像一道年轮,永远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无论多么深刻的语言也无法表达我对父亲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