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退学!”——师生关系建立篇(一)

青春期是一个孩子从自然人成为社会人的过渡时期,是一个情绪波动特别巨大的特殊时期,又是一个特别在乎同伴评价的特殊年龄段,这个期间的师生关系、亲子关系、同学关系甚至异性关系,都是父母需要帮助、支持孩子去冷静智慧处理的特殊功课。这些功课处理时呈现的价值观、人生观将或多或少地影响孩子的一生。——题记

照例停车在校门口接他。远远地就看到他一个人背着书包背部僵硬地走出来,过马路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作为一个天天会关注他的观察者,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他准有事。

“怎么啦?貌似受了委屈的样子……”我试图和他核对情绪。不说还好,一说他两眼立即泪汪汪,沉默开始弥漫。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冷脸横眉,正襟危坐,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在写着“此刻正在雷区,生人勿近。”我知道他正在情绪危机期,不是针对的我,笑笑,发动汽车往家开。孩子有情绪是正常的,我接纳。至于什么时候想说,由他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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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家了。进了书房,他狠狠地把书包往桌上一扔:“他妈的我不想上学了!我要退学!我要把老师告到教育局!”我当时心里一个咯噔,这什么时候说上粗话了?还那么极端,说话跟吃了枪子一样!迅即意识到我在评判他而不是共情他。冷静——调整,孩子一定是遇到自己过不去的坎了,要不他不会情绪这么激烈,做为一个母亲,我现在要做的是处理情绪而不是事情……

“妈妈感觉到你非常地愤怒,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我尝试探索核对他的情绪。“你说我能不气吗?你见过那种老师吗?完全是人格侮辱外加变相体罚!她触犯了未成年人保护法!我要告她!”他像一头受伤的小狮子对着桌子拳打脚踢,我默默地看着他,由他发泄心中的怒火,只要不伤人不伤己,我是允许他释放情绪的……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开始静下来,开始坐在椅子上,把头埋进自己的胳膊弯里,我走过去抚着他的头:“好点了吗?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了吗?”他再抬头,眼睛里全是泪了:“还不是今天体育课……”他边哽咽着边把事情叙述完,“你说她为什么总是偏袒女生?为什么总是针对我们这批男生?”

“嗯,你觉得不公平是吗?”我深层聆听他的动机。“对!我觉得她处理事情总是这样不问青红皂白,我们成绩差是事实但也不至于这样偏心啊!成绩好就可以遮百丑是吧?!”他依然愤愤不平。“嗯,你感觉到被侮辱了是吗?你需要公平是吗?”我始终只跟他共情。他点点头,情绪慢慢开始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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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你做老师,碰到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处理呢?”我问他。他显然一怔:“换了我我肯定不会当场发作,我会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作判断……”“哦,非常好哦,你的情绪管理也许会比老师好一丢丢……”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丝调侃。

“不,你说你笑我就笑我吧,我承认我今天失控了……”他开始自嘲起来。“哟嗬,不错哦,能够反看自己的行为了……”我继续看着他的脸庞。他的神色开始生动起来。“那你觉得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呢?可以规避这样的矛盾冲突……”“下次我会找个安静的地方跟老师单独解释,不在人前冲撞她……”“嗯,不错不错!知道沟通需要合适的地点和场合,有长进!”我朝他竖竖大拇指,感觉他浑身放松下来。

“那老师那边怎么办呢?你自己处理还是我帮你?”我给他做选择题。他第一次遇到这样激烈的人际冲突,我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最佳成长机会。

“还是你说吧,我怕我一个不小心跟老师又杠上了……”他显然有些退缩,我也允许,他毕竟还未成年。

电话接通:“老师你好,我是盛乙丁妈妈……”“盛乙丁妈妈啊,你家这孩子真的欠家教啊!这学期就没好过……”我头脑一阵发热,感觉浑身血液往上冲,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这样评价吧?前一阵子儿子还回家跟我分享老师怎么怎么表扬他的呢……我迅速意识到老师正在情绪中,说话口不择言了,应该是她本人的素养,不是针对我,我没必要接住这根“火柴”。

深呼吸一口气,静静地听她在电话中噼哩叭啦说了儿子一通怎么不好,大概五分钟的样子。我看了下手表,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跟老师杠上了。以偏概全的极端思维,说话毫不留情,刀刀见血。

“谢谢老师这么负责任,只有责任心强的老师才会这样把心肝都掏给孩子,让你费心了……”等我说完这句话,我明显感觉到老师在电话那头松绑了一样,其实老师也是人,在情绪里还能保持客观中立的会有几个呢?我接纳。

“可能是我对他期待太高了吧,总觉得他可以更好的,脑子不笨啊……”我笑笑:“是啊,他本身对自己没什么要求,感觉老师跟我们做父母的心是一样的……”我继续同理她。

“老师,今天我也问了他到底什么情况,我感觉你们之间有误解,他说他当时讲这番话不是对你的不尊重……”我复述了一下儿子的原话。“好,既然这样的话,明天下午让他来我办公室,他的确对班级管理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听到老师对他的认可,我放下了心,冲突危机就是转机,只要老师还愿意跟他沟通,接下来师生和谐关系的重建就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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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电话里聊了一些,关于做老师的不易,关于对儿子的很多期待与他目前的表现,我深深感受到老师每个抱怨指责背后的期待与需求,老师是一个诸多心理压力下的高危人群,如果不帮老师处理好自身的压力,那么孩子整天处的就是“高压锅”了……

足足聊了近一个小时,我挂完电话跨进书房,儿子正放着林肯公园的音乐,一边做作业一边还模仿着DJ手滑CD的样子。他有他释放压力的渠道和方式,我也不阻止,相信他自己能够把控好。

“怎么样?怎么样?”他见我进来,主动凑上来问我。“很好啊,你们老师也是性情中人,恨的时候恨不得吃了你……”我夸张地张开血盆大口,跟他伸出“九阴白骨爪”。他笑着往后躲。我知道这场疾风暴雨已经过去了,要做的就是灾后重建工作了。

儿子,今天你从这件事情的发生中学到什么了呢?我很好奇……”抱着一事一学习的反思内省精神,我感觉以前这块教育我的确是欠缺了,现在开始我要帮助儿子跳脱“受害者”心态,真正开始让他学会为自己的行为情绪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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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吧,我以后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还有呢提反驳意见一定要看场合……”他开始数手指,我笑了,他终究还只是孩子,看问题停留在行为浅表层面,慢慢来吧,这个阶段本身就是让他自己去不断探索外界不断完善自己价值观人生观的黄金时段,只要方向不偏就好……

“感谢这一切的发生。我特别欢迎那些冲突,问题越早暴露越好,我们付出的代价就越小……”我伸手抚了抚儿子的黑发,“做作业吧,以后要做的事还会很多,你要面对的干扰也会很多,不过我相信我儿子会在这些事情的发生中成长得更好……”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儿子张开双臂,作海鸥飞翔状。我伸手虚晃一招,他动作迅疾地避了过去:“好了,我万能的妈!我要启动蕃茄钟时间啦!”“好!加油!我也看书喽!”我嘴角上扬……

听着蕃茄钟滴滴答答的声音,看着埋头进入题海的他,轻轻地笑了:幸亏我在不断地学习成长,幸亏我已经可以不受别人评价的干扰,幸亏我能够保持深度觉察和及时迁善调整的领导力,这些积极正向内修的种子也会在儿子心田生根发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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