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又是一个四季变迁后的春天,立春后的第一缕阳光照亮苍穹,小城迎着冉冉升起朝阳,跃动起新年的勃勃生机。喜庆的大红,些许的乳绿,沁人的鹅黄,晕染出一幅幅新春画卷,一个个传统节日也翩然而至,最是那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家乡,立春后的腊月二十三是一个重要的节日,家家户户要举行隆重的祭灶仪式,清理灶台,祭奠灶神。民间传说一家之主的灶王爷会在二十三日“清查户口”,点清家中人数,上天汇报各家悉数情况,三十日晚再下界回府,所谓“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人们提前备灶书(用黄表纸书写全家人的姓名、生年月日)供于灶神牌位之前焚烧,送灶王爷上天庭。母亲对于祭灶格外重视,早早就开始准备了。除纸蜡香火外,最重要的就是祭奠灶神的供品——白公鸡和“灶干粮”。以前,乡里的亲戚们会送来圈养的大白公鸡,白色的蛇皮袋子掏个洞儿,鸡的头就伸出来了,咯咯咯地叫,精巧齿轮般的火红鸡冠子,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飞焰欲横天”大抵如是。现在,市场供应充足,农贸市场、生鲜市场甚至街边小巷都有卖,品种也不局限于白色公鸡了,羽毛斑斓的花鸡、麻黄鸡、矮脚鸡应有尽有。“灶干粮”是一种烤熟的“小馍馍”。醒好后的面擀成圆状,边放胡麻油边卷姜黄(武威的一种做馍颜料),卷得要紧密,呈圆柱长条儿,然后用刀薄厚均匀地切成小段儿,立起来,食指轻压成小圆卷儿,上凹锅子烤熟即可。等到傍晚时分,家人都到齐了,正式的祭灶仪式就开始了。买回来的灶码子要贴在灶台中央,盛盘献供灶干粮,点香,焚表纸,默念,祷告,磕头。祭灶大公鸡的第一滴鸡头血要淋在灶台边,然后各个房间角落也要淋,驱邪魔除鬼祟,祈求来年丰衣足食、福寿安康。
新春与新岁,时候不相先,总是在这样春风吹面的日子里想起那些或已化作一粒粒尘埃,随风飘飘荡荡的亡故亲人,被鼻尖托起又浸在眼里,忧伤晕开。立春后的西北乡村烟柳草色春微暖,然而我常常想起那一片一望无际的黄土。大年三十的当天下午,父亲、伯伯和我们几个小辈,都会驱车到地头上坟。在一条条埂子横竖交错的碎块土地里,我经常无法确认从未曾谋面的先祖到底埋在哪块黄土之下。上坟的仪式很简单。父亲在他认定的那个位置就地画一个圈,我们在圈里烧纸钱、掰一些点心、水果,撒一些酒水,还会在坟头点一支烟,大家就地坐着唠唠家常。通常还会说一些简单祝福的话,也会祈祷先祖保佑子孙后代们一切顺利、平安。纸钱呼呼跳跃,迎风而起,腾空而去,化作一缕青烟,大家便都很高兴,都说先祖们已经听到了我们的祷告,收到钱了,很满意。每次上坟,父亲都会从圈里的纸钱中分出两小沓,一沓烧给那些我们遥远陌生的另一个世界的亲戚们,一沓烧给那些无人照管的破头野鬼,让他们不要抢劫我们的先祖们。等所有的祭祀物品燃烧殆尽,我们跪地磕三个响头,上坟就结束了。
小时候每次上坟都是我和大伯围坐在小桌边,用裁好的白纸,刻着“冥国银行”字眼的模具拓纸钱,边拓边晾在竹篮簸箕里,还会用黄表纸叠元宝。后来便不再自己拓了,每次祭祀前父亲都会提前买回一沓沓印刷好的冥币,早几年主要是黄色白色两种,这些年都变成了彩纸。如今,地广人稀的西北小镇也迎来了公墓时代,先辈祖先们都去新家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来这片荒凉的耕地上祭拜了。城郊区还设有公共焚烧纸钱的大壁炉,以供回乡不便之人就地给先祖烧钱上坟。2020年,新冠疫情在全国爆发,小城倡导以敬献鲜花、植树绿化、踏青遥祭、家庭追思会、网络祭扫等文明低碳祭扫方式缅怀故人,寄托哀思。“慎终归远,民德厚矣”的古老习俗礼仪在新时代的文明祭祀中熠熠生辉,展示了文明凉州的良好形象。
风正潮平,自当扬帆踏浪,古老传统习俗是是涓涓细流里的潺潺流水,流淌着我们民族的文化基因和地域风情血脉。春回大地,自当生机勃勃,古老传统习俗是镌刻在古凉大地的隽韵诗篇,句句行行皆彩翼,架起传承与创新的翅膀。冬去春来,自当莺飞燕舞,古老传统习俗是粒粒怀揣春天梦想的种子, 每一粒种子终将开花结果,描绘下一个春天里的锦绣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