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今儿是初九吧,我去集上逛逛,你有啥要买的不?”很久不回一次老家,只要碰上集会,我都乐颠颠的骑车去赶集。不知从哪个年代流传下来的习俗,每逢阴历初九,十五都是我们镇上的集市,雷打不动。
“没有,你去逛逛吧”妈妈总是这样回答,笑眯眯的,然后转身嘀咕着“真是女大十八变,连脾气都变了,咱闺女从小不喜欢赶集呀”,得到的回应是爸爸呵呵的两句笑声。
边推车往外走,边问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改变呀,小时候的我真的是怕去赶集的,熙熙攘攘,挤得喘不过气儿来,关键是,集市太热闹,每次回来脑袋都乱哄哄的疼,索性不去,于是衣服,鞋子,吃的,戴的,都是妈妈估计着买,反正衣服鞋子如果穿着不合适,下次赶集的时候再给他们换就行了。
妈妈是集市上的常客,我们小的时候,村子里并没有现在的超市,因为依靠着土地,基本的粮油是自己可以生产的,如面粉,拉着小麦去磨坊就行了,食用油就是拉着自家产的花生去油坊磨就行啦,北方人吃的大酱,奶奶自己酿造的就非常好吃嘛,但是像盐、糖、花椒茴香等一些调料,自家地里是不产的,需要从集市上买啦。
慢慢的,我才发现,爱上赶集,开始于离家求学之后,想要找回那些温暖的记忆。
妈妈的手提兜好像会变魔术似的,对于儿时的我和弟弟来说,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每次集市,我和弟弟都不知道妈妈几点起床,等睡醒后,妈妈就已经不在家了,爸爸做好了早饭等着我和弟弟,院子里两包昨天晚上打理好的青葱也已经不在了,其实妈妈赶集,不只是买,主要的任务是卖,将家里每年种植的两亩大葱卖掉,换取我们日常的花销。
家乡位于华北平原上,肥沃的土地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资本。妈妈一直坚信“人勤地不懒”,除了和爸爸一起起早贪黑的打理家里的几亩土地外,还抽出两亩地来专门种大葱,那个时候全村只有我们一户种大葱,村子里很多人家都有自家的小菜园,每年种上一两垄大葱就够一家人吃一年的了,很少有人想着拿种菜去赚钱,但妈妈想到了,和爸爸一合计,便种了起来,于是两亩大葱地边上,经常有乡亲们来要小葱苗,种在自己家的菜园里。小葱苗是妈妈在两畦独立的地里培育出来的,自己地里产出来的东西,妈妈很是慷慨的你一把他一把的送给了乡亲们,后来因为需求较多,妈妈索性又多开辟了两畦,每年大葱种植的季节,妈妈就专门去集市上卖小葱苗。当然,村里谁再来要小葱苗时,妈妈便还是“财大气粗”的让他们去葱畦去挖,从来不收钱,乡亲们也经常从自家的果园里或者蔬菜园里摘些苹果或者西红柿塞给妈妈,我和弟弟就多了好多吃食。
大葱对于山东人来说意义非凡,一直到现在,一提到山东人,很多人脑海中还会冒出“大饼卷大葱”的例子,在人口众多,物质匮乏的时期,大葱就是很好的蔬菜呀,它不用烹炒煎炸,纯天然剥了皮就是一道菜了,再加上家乡以面食为主,馒头更是每天必备的主食,左手馒头右手葱,可是小时候在街头巷尾常见的风景呢。直至很多年后,从小离家在黑龙江黑河谋生活的舅舅,一回到老家就从地里拔出几颗粗长的翠白的大葱,剥开了直接送到嘴里,吃着吃着泪花闪现,“还是老家的葱够劲儿”,他的口音已没有半点山东的味道,重重的东北味,但吃在嘴里的大葱,我想是甜的,家乡的味道,老家的葱因为水土的原因带着丝丝的甜味,并不辣。
大葱的生长期不长,长到从手指头粗一直到小孩子的手臂粗都是卖葱的时候,因此妈妈赶集卖葱的日子持续的时间也很长,每逢初九、十五,她都要骑车带着两个大箩筐,两个箩筐里放满清理好的大葱,大概有一两百斤重,因为要占取最佳摊位,妈妈总是很早就出发。有了好的摊位,就有了人流量,大葱就卖得快,因为我家的葱长得俊俏,打理的又干净,不像很多人家葱上带着厚重的泥土就来到了集市上,灰头土脸的没精神,所以还是很抢手的,妈妈也就可以早早的收摊,轻松的逛逛集市,买一些需要必需品就可以回家了。
稍微懂事后的我和弟弟,慢慢的掌握了妈妈回家早晚的晴雨表,当我俩看到挂在墙上的挂钟接近十一点的时候,两个人就跑到离家门不远的路口,等待妈妈从柏油路上骑车下来,如果等的时间不长便等来了妈妈的骑车的身影,那挂在自行车把上的手提兜里肯定有带给我俩的好吃的,香油果子啦,肉盒子啦,糖葫芦啦,还有我俩最喜欢吃的榨菜,那脆生生的感觉,每次能让我俩多吃好多饭。
如果哪一天一等二等还没有看到妈妈,甚至着急忙慌的开始向同样赶集归来的叔叔婶婶打听,有没有看到妈妈,他们都说快回来了,快回来了。等到日至中天,开始慢慢往西偏斜的时候,才看到妈妈疲惫的影子,“没有抢到好位置,让俩宝等了许久啦吧”妈妈骑车到我们跟前,疲惫的眼神中满满的爱意,爸爸从妈妈手中接过自行车,“累了一上午了,赶紧回家吃饭吧”,因为回来的晚了,很多卖东西的都已散场,但妈妈还是会给我和弟弟带回来榨菜,山楂片等在小商店可以买到的东西,看着我和弟弟吃的那么开心,妈妈脸上的笑容成了花儿。
当我站在喧嚣的集市上,蹲在一位卖蔬菜的大妈摊位前,好像都是和多年前的妈妈交流,“闺女,来点儿茄子吧,你看今儿早晨刚摘的,多新鲜”,老家把小姑娘都称作“闺女”。
“来两个”看着她那爬满皱纹的脸,我感到深深的踏实感。
“好嘞”大妈麻溜的拿起塑料袋,装了茄子称了斤两,并没有和她讨价还价,或许她也想早些卖完,多卖些钱给家里的孙子孙女买点好吃的呢。和妈妈一样的年龄。
“大叔,给我来两块榨菜,脆生滴啊”
“大爷,来两串糖葫芦”,现如今做糖葫芦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好像这门手艺也长了年岁似的,年轻面孔来卖,我还真不敢要。
因为后来才发现,妈妈极爱吃榨菜,爸爸爱吃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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