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六月下旬,高考出分,我坐在床上哭了一下午。我所向往的是江南的小桥流水,可两分的差距使我与心心念念的大学失之交臂,于是家里人开始劝我,算了吧,要不就在省内找所好点的二本,我愣是没答应,一连九个志愿清一色的外省,唯一妥协的就是家里为我精心挑选的专业。
志愿下来那天我去天台上呆了很久,七月下旬的太阳依旧灼人,暮色四合时分透过窗户能看到漫天澄澈的蓝,没有所谓深色的忧郁,纯粹的像新生的婴孩。我看着小县城以及远处浅色的群山,晚间的风也夹杂着热浪袭来,丝毫没有削弱的架势。我的眼角有些酸胀,终于要和这个相处了近十八年的地方说再见了,竟开始有了一丝不舍。
那个暑假过的好像比我以前的那些假期都快,我掐着指头算新生报到的日子,第一次收拾自己的行李,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去了通知书上的北方工业城市。我到的那天还算幸运,没有厚重的雾霾,天空一碧如洗,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那里的空气都要比家里新鲜几分。没有独自出过远门的我却要独自在一个陌生城市呆上四年,父母很不放心,反倒是我可能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开始的几天由于军训很累,寝室里的几个外省小姑娘开始哭哭啼啼的想家,说后悔离家这么远,我依旧镇定的翻朋友圈,机械的给新认识的同学们点赞,之后我就看到了舍友转载的一条关于外省上学的公众号推文,内容很是煽情,开头一句“故乡从此只有冬夏,再无春秋”真是赚足了小姑娘们的眼泪。只有我好像就融入了这个城市,没来之前的一丝不舍早就被新鲜感冲散了。想想也是,我盼望了十几年的出省独自生活实现了,我又为什么要难过呢?
家里的电话确是热情不减,隔三差五总要关心一下,也无非就是那么几件琐事——适应伙食了没,天冷加衣了没以及老师这么样。每每此时我都要抱怨一番,嫌他们啰嗦,舍友却和家里依依不舍的打着电话顺带送我一句没心没肺。那时我以为我可能真的不是恋家的矫情女孩,甚至觉得我以后工作也得离家远远地才好。
直到年末要放假时,舍友们得知回家的日子会提前两个月辗转反侧,而我在想要是网上抢不到票就留校过年得了。家里爷爷奶奶非不让,一遍遍告诉我实在不行就去火车站买票,事实证明我还是拗不过,在网上抢票结束的第二天乖乖的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
为了尽量买上票,我掐着点进的售票处,四点半开始预售的票,我四点就排上了队,很快当我前面只有一个人时,时间精准的卡在四点二十五,毫无疑问票应该是到手了。可是反转来得很快,我刚报出目的地时售票员就告诉我票没了,好心情瞬间没有了,我拐出了队打开手机不得不延迟回家的时间,重新抢票。
没过多久,电话打了进来,是家里的老人。我接起电话告诉奶奶票没买上,她很失落的问我那要晚几天回去,我安慰她没事,也很快的,可小老太太依旧很难过,她说本来一年就见不了你多久,这下见的时间又变短了。只一句,我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匆匆挂了电话。
我看着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恩爱的情侣,有拖着包的农民工,还有和我差不多的准备抢票回家的大学生。年关将近,他们拉着行李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还有刚从车站里出来热情相拥的亲人,我又想起了我的小县城,又想起了以往团圆的中秋节,原来没有人是不想家的,情未至深处而已。
过了很久我还是清楚地记得那天我蹲在火车站哭的一塌糊涂,等我出站时夜幕已经席卷了整片天空,空气中还会弥漫着工厂里废油烟的味道。三线城市的霓虹远不如一线城市来的潋滟,北方的十二月早已被西伯利亚寒潮肆虐,掺了几分凄凉的况味,远处是万家灯火,诚如书上所说,无一盏属于我。
后来我很多次自己踏上回家的列车,触景生情,当列车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或在炎炎夏日的骄阳下飞驰时,我总能想到那个朋友圈——“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