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肉体蹒跚地彷徨在微明中,又始终感觉自身意识的视线与气息近在身畔。我是企待睡去的肉体,也是行将醒来的意识。
“我不时想,这叫什么人生啊!但也没有因此感觉光阴虚度。我仅仅是感到惊讶,惊讶于昨天与前天毫无区别,惊讶于自己被编排入这样的人生,惊讶于自己留下的足迹甚至还未及认清,就在转瞬间被风吹走变得无影无踪”
“人无论在思考上还是在肉体的行动上,都决计逃不出一定的个人取向。人会在不知不觉中制造出自己的行为模式和思考模式,一旦制造出来,倘无万不得已的事态就不可能改变。亦即是说,人就生活在这种取向的牢笼中”
“假定死不是休息,那我们这充满疲惫的不完整的人生究竟还有何种拯救?不过归根结底,死是什么谁都搞不清楚。谁曾真正亲眼见过死?谁都不曾。亲眼见过死的人,已然死去了。活着的人都不知道死是什么。只能推测而已。不论是怎样一种推测,说到底不过是推测罢了。什么死应当是休息,这种看法甚至连歪理都谈不上。只有等死了之后才能明白。它可以是任何一种东西。
如此一想,我忽然被剧烈的恐怖袭扰,顿觉毛骨悚然,身体发僵。我的眼睛仍然紧紧地闭着。我无法睁开它们了。我直直盯着眼前矗立的厚实的黑暗。黑暗就像宇宙本身一般深邃、无可救药。我孤苦伶仃。我集中意识,把它放大。觉得只要愿意,就能一直看透宇宙内部,然而有意不去看。为时尚早,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