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代人啊,是被赶着上跑道的一代人:小学、中学、大学、考研、工作、结婚生子、完成项目、做比大单、升职加薪、评定职称、获奖受功、退休、死去……
大家从出生,就一直在跑道上跑。人生的设计务必精密准确,不容闪失。因为没有人想承担输掉比赛甚至被退赛的后果。彼此的轨迹和速度会被互相用来参照和比较,心中念着要在队伍里混得过去,不要被发现而成为失败的典型样本。
不仅仅是这些人生大事,细碎的生活小事里,有关于“进度”的博弈也依然像暗涌一样进行着:A朋友换了最新款的手机或者皮包、B朋友已经去了某某国家旅行、C朋友一直在健身,身材越来越好、D朋友又在学业或事业上有突破了…
那些见于公告栏上奢华的,光鲜的,美好的,精挑细选的展览,多多少少掩盖了生活中苦多乐少的比例,让你觉得生活应当顺遂如此。
在“失真”的网络中,你觉得自己现实生活中日复一日的那些细碎而具体的“真”是如此不堪和平庸,于是你也参与到失真的游戏里。尽管吃力,可好歹自己也能飘上想象中的泡泡里,跟着大家一起失真了。
所有的焦虑,其实都是“掉队”的焦虑。因为你知道,掉队掉得太厉害,你多多少少就会成为社群边缘,会变得失语和自卑。
在这个年代,没有任何人会实质性地伤害你,同龄人在朋友圈或者抖音分享的,都是属于自己的美好。
伤害你的,是你自己加诸自己的心刑。没有犯错的人,你的不安和紧张,是整个社会结构和意识所导致的。你没办法怪罪于任何具体的人,失落和难过就像无根的蜉蝣一样,飘荡在空气中,落不了地。
被“跑道”折磨得久了,就会陷入再怎么跑也无济于事的虚无中。此时,你就会把自己放空,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物,慨叹“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年轻人共同面临着高房价、就业压力的集体困扰。“丧文化”成为他们用来互相安慰的小小空间,来让自己的情绪得到群体认同。
但你第二天依然会准时起床赶通勤上班打卡——在跑道上,没有人敢真的丧,我们只是用丧来临时避难和自我排解,用自嘲和主动污名自己来获得某种面对失败后的自我保护,用传统儒家文化最鄙视的态度来表达对现实社会的抵抗和解构。
伴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社会转型期间的年轻人们觉得个体的意义越来越微乎其微,我们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工具人。
年轻人们看清贫富差距和社会固化后,要么价值虚无,要么精致利己。谁也不会记得小学二年级时自己想成为科学家的理想。我们的远方,被琐碎的生活压力和风险堵塞住了。我们的生活,被猪肉的价格、淘宝优惠券和地铁晚点给填满了。
中国的儒家思想中,理想主义都是价值理性, 追求目标的纯洁和正确。这与现代资本社会的工具理性是冲突的。
现下我们做事追求效率和实用,最大目标是搞钱。就像我前面说的,万事万物皆实用的结果就是人生轨迹变得可预见,人会失去对未知的渴望和好奇。这样的工具理性人生是与理想主义偏离的。“丧”表达的,就是对“人类工具化”的一种讽刺和厌恶。面对一眼望得到头的工具人生,谁也积极不起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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