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杭州结

张朗耀文

01

57年前的9月1日，我拿着一纸录取通知书，提着一只60公分长30公分宽的古旧小箱子背着一条爷爷奶奶留下来的印花棉被，起早走七里曲曲折折的田间小路再沿汽车路走八里路（也可以乗六分钱的公交车到江边，可我没有钱。）到钱塘江边轮渡后，进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天堂杭州读书。

六十七年前的时空距离与今天完全是两个概念，当初交通不发达，杭州到萧山只有一班十五路公交车，每天来去区区几班车，很多人早早起床赶头渡二渡的钱江轮渡，一是赶时间二是省车钱。

我被录取的是杭五中初一（1）斑，入学须知清清楚楚写着；每个月伙食费9.30元。真不知道学校是用什么方法精确到小数点后的？

那时我很穷。

上身穿着堂哥宽大的衣裳会让进入衣服的蚊虫们失去方向找不准我的躯壳在哪儿？一颗比奉化芋头大不了多少的脑袋裸露在阳光下，头发是母亲用剪刀一刀一刀剪出来的，一缕一缕的如梯田上的庄稼。脚上穿的是老伯女儿的女儿半新的布鞋。

如果拿着一只碗沿街要饭不用化妆我就是一个地道的小乞丐。

那时我们的国家也很穷，全国解放不到十年，百废待兴，农业、工业、水利、城市乡村、天上地下哪里不需要钱。

而我却享受着每个月一元六毛钱的助学金，别以为今天是不足挂齿的小钱？这是劳动人民的辛苦钱，也是我的活命钱！

我一穷二白的祖国痩就像我穿着堂哥的衣裳那么瘦骨嶙峋，而我却吮吸着国家母亲不多的乳汁！

晒晒你不知道的那时我们学校的菜谱：

大肉盖菜；0，15

洋葱肉片；0，08

青菜；0，03

腐乳；0，02

学校后来增加了；

        油  炒 盐；0。01

你先别羡慕菜价那么便宜？请听听我下面的叙说；

我每个月初可以领到一元六毛钱的8分菜票二十张，菜票的最大面额也是8分，也就是我每个月免费拥有二十碗洋葱肉片，肉片大如指甲薄纸片。

助学金不发现金发菜票，学校规定菜票领取时间定在月初，面值是8分、3分、1分。

我是萧山的住校生一日三餐都在学校，仅管省吃省用每到月底菜票总是频频告急，那一日又为菜票犯愁着听不好课；

裤袋衣袋一遍遍地不知挖了多少遍，一遍比一遍仔细，一遍比一遍失望，仿佛没有菜票是袋子的错。

上午第四节课快要下课时，我不甘心又开始一遍遍搜寻袋子的角角落落，又一遍遍绝望得手足无措时，鬼使神差的右手突然触及母亲替我亲手缝制的贴身洋布背心上方的小口袋时，终于发觉了一张捌分菜票，可是挖出来一看满心的惊喜像一块淬了火的铁凉了半截，它是一张只剩下了浅蓝色底面的菜票。

“半搭子菜票千寻万找始出来，为了生存，就铤而走险只走这一会吧！”诚实与丑恶不止一次地在心里你死我活挣扎火拚，结果诚实被丑恶声泪俱下的哭诉所降服。

 课堂上心里一次次默默盘算和操演着；食堂排队打菜，开始不能排在头里，也不能在末尾，中间最好；恰当的时间是排队很长，食堂乱哄哄的时段最是炊事员手忙脚乱的时候，没有时间顾及菜票的正反面，他们瞄一眼颜色就知道是几分的菜票；同时还必须选择这个叽叽喳喳的、胖胖白白的小女人炊事员，因为这个麻利的女人比男人还粗心。

在施行这个希望与危险並存预案时，我内心还是很忐忑不安，我机械地排在队伍中间，要知道一旦歧俩被揭穿会使我无地自容的。

要什么菜？

包心菜。

三分！

我故作随便的样子把菜票反面朝上递了过去，递过去的动作起码比别的同学慢一拍，使她没有时间反转过来检验菜票的真假，这也是我课堂里操演过的重要环节之一，她怎知道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正处心积虑的算计着八分菜票？

这个性急的女人狠狠地朝我白了一眼，一把夺过菜票，然后，摔票，抓勺，接碗，盛菜，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宕当起伏颇有舞蹈家的韵律。当那只肉都都的小手把菜和五分菜票生气地塞到我手心时，激动和感动的心情无法形容。

对我来说这个小女人可是一个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时至今天触动这根多年前的神经照样会震颤不已！

一个享受助学金的学生，还为了不劳而获的捌分菜票竟然可以堕落到不择手段煞费心机，今天想想都脸红，此后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你还以为一元六毛钱是小钱吗？

02

很高兴五十七年前，只知道杭州是天堂杭州有西湖，不知道杭州还有杭女中杭几中等等。小学毕业填的志愿“杭州”，杭州有我向往的琼楼玉宇。

通江桥东面约200公尺杭五中与胡雪岩故居、元宝街，鼓楼、望仙桥等名胜古迹咫尺在望。

杭州享有数字命名的杭一中到杭十二中就没有我们杭五中这样优越的地理环境。很感谢杭五中老师相中我这一只萧山痩猴入列杭州天堂！

虽然从61年湧金公园和62年的毕业照片上我们几乎与流浪街头的遣返儿童相差无几，给天堂添了贫穷的一笔。

是的，我们衣着有补丁，但是我们纯洁的心没有补丁！

是的，我们穿戴参差不齐，但是我们的步调整齐一致。为祖国为杭州为美丽西湖聚积能量抹掉贫穷的一笔增加淡妆浓抹总相宜的一笔。

是的，我们都在努力读书！

03

人生记忆的前端杭州是我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忆杭州不仅是美丽西子湖还有我初一到初三许多教我知识教我做人师尊们！

忘不了；

丹麦的英语老师，她高高的个子高高的鼻梁，深深的眼眶里两泓清澈的绿潭绽放热情洋溢的眼神，那天在教室下面的空地上不期而遇时她注目地看着我，我停了下来。

我的中国名字叫李恩明，你以后叫我李恩明吧，，，，，她口齿清楚说话疙瘩。

我今天的个子是1米55，那时不知道有没有这般高？在她面前我是一个小矮人，我仰望着；“嗯嗯”。她还想说什么，我在她脖子底下泥鳅一样的溜走了。

我的英语成绩很不好，她特别关注我。一次默写课文，同学们大部分都写好了，只有我还在写。潜意识感觉到同学们的眼神风一样的朝我飘来，看到男生们朝我装怪脸，一个女生抿觜窃笑，我大惑不解。原来李老师悄无声息的一直站在我的背后看着我的默写，当我默写对时她手舞足蹈，当我默写错误时她摇头摇手张开嘴无声的NO NO！

老师多么希望能够代替我完成英语作业，可是她不能的呀！

多么美丽的丹麦老师，多么热情师长。

为了报答师恩，离开学校后，第一届广播电视大学业余学了三年的英语单科，并以不错的成绩结业。我默默地在心里说；“李老师，是您的精神一直鼓舞着我完成英语结业，希望您能感知我的感谢！”

李老师的爱人是中国的英语翻译，杭五中执教时她已经有两个十分漂亮的双生混血儿子，快六十年了弹指一挥间，诚挚保佑她在我们的国土上永远健康快乐！

忘不了；

教我数学的年长的瘦小女老师，只知道她是杭州市特级教师，却忘掉老师的名字，很气愤自已怎么可以忘掉这样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园丁！

她讲课胸有成竹娓娓讲来不徐不噪像是演奏一曲动人的贝多芬钢琴协奏曲，又像一个辛勤劳作的农人在她耕种的土地上播种施肥，，，，，我们浸润在知识的海洋中。

时间在她的讲述中过得特别快，我们还意犹未尽下课的铃声便骤然响起。我和一个同学曾经气冲冲跑到传达室责问打铃周师傅为什么不到十分钟就响铃？他笑眯眯指指挂在墙上的大钟没有回答。

老师，祝您长命过百岁！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学生聆听您的数学课！

忘不了班主任王严赏老师、吴慎厘老师、忘不了蒋艳棣老师、金秀芳老师、吕景信老师、忘不了这个高三的辅导员（涌金公园照片中间排左起第一人）和我的同学们，，，，，，

祝您们像杭州一样年轻！祝您们像西湖一样美丽！！

04

五星红旗哗啦啦的飘，六亿人民齐欢畅，你来敲罗鼓，我来放鞭炮，十年大捷乐陶陶，叫声同志呀，庆祝国庆大家把舞跳，，，，，，

杭州西湖杭州解放街杭州的各到各处红旗招展人头攒动歌声飞扬，人们沉浸在庆祝国庆的欢乐中。

一大早，我们八个班的初一学生唱着这首歌围坐在西湖边检阅台前的草坪上，围坐在草坪上还有很多其他学校的学生。

检阅台看上去是用一块块很大的绿色帆布盖起来的，检阅台正面的上面插着数不清彩旗，呼呼啦啦迎风招展，还有好几只大喇叭挂在高高的检阅台頂端，草坪中央一根粗大的准备升五星红旗钢管直插云宵。

西湖在哪里，西湖边怎么看不到西湖？我问一个杭州同学，读书在杭州，还没有见过西湖。

在那边！好几个同学七嘴八舌的回答。

这时传来了全体起立唱国歌的喇叭声。

国旗在歌声中冉冉升起。

游行开始了，口号声震耳欲聋，整齐的步伐使大地也为之颤动。老师来之前告戒我们要面朝主席台不要背对主席台，我为始终没有好好注目千载难逢的十周年国庆游行，深深遗憾。

游行结束回到学校，学校为了犒赏我们，免费提供每人一饭一菜，而且早已端端正正地放着桌子上迎候我们。

飯是用比大号搪瓷碗还大的陶瓷钵头蒸的，菜就是大肉盖菜。如果您是当年的过来人，不会对这样陶瓷钵头蒸飯感到陌生。

对我来说这真是一頓丰盛的大餐！

05

我匆匆吃好学校犒劳的国庆中饭，怀揣一个小玻璃瓶马不停蹄直接奔向钱江轮渡码头，一路陪伴我的是飘扬在街道两边的五色彩旗和悬挂在窗门口的五星红旗，还有迷散在空气中的五星红旗哗啦啦的飘的歌声，杭州成了欢乐的海洋。

当我满身风尘赶到家时天色已晚，母亲点着香油灯在等儿子，两根灯草结了两个葫芦样的大灯花，预示未来的吉祥如意。

我十分珍重地从怀里拿出玻璃瓶子，小心翼翼夹出中午这块三指宽一指厚的肥肉，双手捧到母亲面前，母亲转过脸、、、、、、

  晚上，杭州庆祝国庆十周年烟火越过钱塘江越过广阔的田野一闪一闪映照在萧山我家山头墙，那么温暖那么热情洋溢，我默唱着五星红旗哗啦啦的飘、、、、、、

     06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2017年的国庆坚实的步伐渐渐远去。

祖国从弱到强，我从无到有，祖国从一穷二白到一带一路，我从一步一台阶到一应俱全。

祖国、杭州、人民、我，都经历无数次坎坷、磨难、曲折，我们堂堂正正直面世界直面人生没有妥协没有哭泣，只有跌倒了爬起，再跌倒再爬起，，，，，，，

见过了万里无云也见过了恶浪滔天，见过了春光明媚也见过了阴雨连绵，今后，祖国和我同在，我和祖国同在！杭州和我同在，我和杭州同在！

如今萧山融入了大杭州，我的杭州情萧山结也会升华成一个中国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