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喜欢看蓝天流云。童年自由的想象,为云的彼端,构筑了无数个世界。长大些,看天的次数越来越少,不知是因北方的雾霾阻挡了我的想象,还是因为内心已准备与孩提的自己说再见。
再次唤醒对天空的渴望,是高中毕业去内蒙古的旅行。高考结束,重获自由,随着隆隆的列车,驶过嘉峪关,天空仿佛立刻与阴霾划清了界线,重归湛蓝,不染纤尘。激动的我在QQ空间写下了首七律,如今再读7年前东西,感觉莫名的词不达意与中二,我一定是化身为英勇的将军,镇守嘉峪关,拒胡人于长城之外了。
到了内蒙后,驻地是在远离城镇的草原中,而我最喜欢的事,就是搬着马扎,坐在红砖垒砌的平房前,望一眼无边的草原,然后抬起头,亲吻天空。空旷的大地上,那天空蓝的太彻底了,我只觉浸泡在碧蓝的海洋中,身子微微向后一躺,就可以慵懒的靠在云朵上飘荡。我又开始想象,云之上的世界是什么样?是不是也有一个我,想把这云看透,看看下面的这个世界。
参加工作后,我真的有机会得尝看到云的另一面。随着离家的距离渐远,飞机成了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前几天从家飞回深圳,兴奋的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才想起是夜间的航班,顿觉意兴阑珊。起飞后气压的陡然增加,给耳朵造成了些许不适,我晕沉沉的盯着窗外的城市消失不见,我知道我又一次远离了眷恋着的土地。人类几千来之所以对飞翔有如此巨大的渴望,也许就是因为它能帮助无拘无束、自由的到达想去的地方吧。
飞机倾斜着、颠簸着冲进云层,然跃而出,平稳飞行。窗外瞬间亮了起来,原来硕大而皎洁的月亮,将皓白的月光投射在云层之上,泛起粼粼波光,那是一片清幽的云海,飞机则是一叶漂泊的孤舟,随着自远而来的云浪缓缓前行。若此时给我一件蓑笠、一把鱼竿,我也能做一回独钓江雪的老者。
想着想着,云海好像真的变成了雪原。它不再流动,厚实而凝重,且愈发洁白。看久了眼睛竟有些疲倦,我突然想起“雪盲症”这个词。人的眼睛会不知疲倦的探索周围的世界,从一个落点到另一个落点,在整片空白的雪原上,眼睛极易长时间找不到下一个落点,便会紧张而失明。不过还好现在这茫茫的雪原上,有一轮温暖的月亮。生活中的我们何尝不是在,不断寻找另一个落点,而寻不到时,又会不会有这样的月光带我们走出雪盲呢?
不知不觉,云海又稀薄了起来,山脉、河流又清晰了起来,就像海底的岩床与暗流。城市的灯光,星星点点亮起,那文明与辉煌,不正是沉入海底的亚特兰蒂斯吗?飞机掠过车水马龙,飞过碌碌行人,我才发觉,原来云上真的有另一个我,可以看清生活,看清努力的自己。
飞机落地后,脑海中就蹦出了秦少游的一句诗“秋千外,绿水桥平”。千年前身居高墙内的女子,坐在秋千上一次次将自己荡起,在最高点,瞄到了春水明艳,如软琉璃,漫过桥平。在电光火石的刹那,窥见了别样的春天和新的世界。而我们不也是如此,努力学习,拼命工作,就是为了在将来某一个瞬间,看一眼更广袤的世界,活一个更伟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