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外大约六十里路的地方有一座破旧的凉亭,第一次坐车路过这边时,远远望见它隐在一片荒野中,我知道,在更早的时候,这个凉亭就被废弃了。
然而废弃的远不止这个凉亭,我心里这样想着。
堵车了,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老家这边路虽然窄,但是开车的人更少,往年春节都从未出现过堵车的情况。我看了一下车窗外,又看见了那座已经“死去”几十年了的凉亭,更远处就看不见了,黑压压的群山横在那边,在自然的力量的阻隔下,科技世界和农耕世界显得泾渭分明。
前面刚好是个弯道,谁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车堵在这一块了。前面的司机看起来比我更不耐烦,他先是把头探到车窗外,用我最熟悉的家乡话骂了几声,紧接着索性打开车门,走下车来去看前面的情况。我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分,不过因着时令的缘故,天色已经开始变得灰暗,连云层都是黄黄的。老家就是这样,我向来是不喜欢这里的。
等我也下车的时候,前面的人刚好回来了,我走过去,递了根烟给他。听他说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了,有辆SUV拐弯的时候没减速,撞倒一个挑茶的老头。
“唉,茶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别提多吓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肉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人…人应该没事吧?”
“茶水漫了一地,这会儿还在冒着热气呢,人,好像说是没气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吸了一口烟。香烟的作用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在我们沉默的时候,不至于那么的手足无措,那独特的味觉刺激也足以让我们尽可能多的麻痹自己。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车队开始慢慢移动,我坐在车上,跟着前面的车流缓缓往前面驶去。说实话,我是很不愿意往前面行车的,我不知道该如何操控自己的方向盘,才可以让我的车子不会沾上那一摊液体。
车速渐渐变快,前面那辆车拉开了和我的距离,我突然觉得这路面变得宽敞了,仿佛就我一个人在这驾车。前面就是拐弯的地方了,我先看见的是那辆白色的SUV,车身很白很大,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英,它静静地停靠在路边,占去了大半的路面,只留下窄窄的一侧,我的车就要从这窄窄的路缝里钻过去。在这辆SUV的另一侧,路面显然是湿透了的,整整一担,两桶茶都倾洒在了这里,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冒着热气了,我闻到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浓浓的茶味,我后悔刚刚没有摇上车窗。关掉车窗后,两侧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我稍稍一瞥,只见到几片碎裂的桶壁,便加快车速离开了这个山口。
已经很晚了,身后的暗黄暗黄的云层变成了淡淡的锈红色。
数日后,我出现在了表舅家,这也是我此次回老家最主要的目的,表舅家的老爷子去世了,年前就要入棺,巧的是,过完年后,正月初二又要给他儿子办一场订婚宴,他儿子出息了,在外面打工一年就带了个女朋友回来。
和我一样乍然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人还有很多,有些我连名号都没听说过,但是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来吃“入棺饭”的。和我相比,他们的心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小孩在一边闹闹跳跳也就算了,做长辈的也三三五五围在一块聊闲天,好像根本没在意到横在大堂里的那副灰沉沉的棺材似的。
未完待续......
——唐葫芦